固安城内,北狄主帅乌维的临时府邸中,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废物!都是废物!”乌维一把将案几上的地图和文书全部扫落在地,肩头的箭伤因为这番动作再次渗出血迹,染红了绷带。
他面目狰狞,完全失了往日草原雄主的从容。
“整整两万援军!尚未接敌,竟被一场雪崩折损过半!本王的帅旗,在万千将士众目睽睽之下被射落!连我自己都。。。。。。”他摸着包扎处,那里还在隐隐作痛,眼中交织着后怕和屈辱。
帐下众将噤若寒蝉,无人敢在这个时候触他的霉头。
“查!给本王彻查!那个放冷箭的小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乌维喘着粗气,颓然坐回虎皮大椅,声音阴沉得如同腊月寒风。
一名负责情报的心腹将领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声音微颤:“回…回大王,已经多方确认,是…是颂国的皇太弟,名唤赵庚旭,年…年仅十五岁。”
“十五岁?!”乌维瞳孔骤然收缩,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随即爆发出更加狂怒的吼声。
“一个十五岁的黄口小儿,毛都没长齐,就把本王、把我玄狼部数万勇士逼到如此境地?!”
他焦躁地在帐内来回踱步,厚重的皮靴踩在狼皮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还有他们用的那些会爆炸的鬼东西,射程远超强弓硬弩的怪武器……颂人什么时候偷偷摸摸弄出了这些?!”
“据探子回报,是颂朝新设的天工院所出,而这天工院……正是由这位皇太弟亲自执掌。”
乌维停下脚步,眼神闪烁不定。他原本以为趁着北望伯暴毙、颂国内部权力更迭未稳的天赐良机南下,必能势如破竹,捞足好处,重现祖辈荣光。万万没想到…
“不能再这样硬拼了。”他喃喃自语,“颂军士气正盛,又有新式武器。传令下去,加固城防,深挖壕沟。我们要在固安拖住他们,消耗他们的锐气和粮草。”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几个部落的位置上:“派人去联系赤狼部和风狼部,告诉他们,若是让颂人站稳脚跟,下一个就轮到他们了。还有。。。给我们的人传信,该他们动一动了。”
乌维的拳头狠狠砸在地图上赵庚旭帅旗所在的位置,眼中凶光毕露:
“赵庚旭!任你有通天手段,终究太过年轻!本王倒要看看,你这初出茅庐的雏鹰,如何应对这明枪暗箭!草原的雄鹰,绝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与固安城内的阴郁紧张相比,颂军大营的气氛却显得意外地松弛。
时近黄昏,雪原上寒风依旧,但中军大帐内却暖意融融。
赵庚旭卸下了沉重的甲胄,只穿着一身简便的棉袍,正盘腿坐在厚厚的地毯上。
他面前摆着一个造型奇特的紫铜锅子,锅下炭火跳跃,锅中被隔成两半,一边是翻滚着枸杞红枣的清汤,一边是漂浮着辣椒花椒的红汤,浓郁的香气随着咕嘟咕嘟的声响弥漫在整个大帐内。
“都坐,别拘束。”赵庚旭招呼着刚刚议完事的英国公、陈潇、李锐以及伤势稍愈的木乔。木乔已换回女儿装束,但为了方便,依旧是一身利落的劲装,只是外面罩了件狐裘。
“殿下,这是……”英国公张懋活了大半辈子,征战四方,也算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这等炊具,不由好奇地打量着那口中间竖着个小烟囱的铜锅。
“回国公的话,这叫‘鸳鸯火锅’,是殿下…呃…年少时琢磨出来的玩意儿。”李锐笑着解释,语气中带着几分追忆的笑意。
“说起来,当初为了弄出这锅子,我们还挨了一顿太傅们的戒尺…”
他话没说完,就收到赵庚旭一记警告的眼神,连忙噤声,但嘴角的笑意却压不住。
赵庚旭不理会他的调侃,转而热情地介绍:“这叫涮着吃,想吃什么自己动手,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围着热锅吃东西,最是暖和舒服。都别愣着了,动筷子!”
说着,他亲自示范,夹起一片羊肉,在翻滚的红汤中轻轻一涮,眼见肉片变色便捞出,在面前的小碟里蘸了蘸秘制酱料,送入嘴中,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发出一声惬意的叹息:
“嗯,就是这味道,都试试,尤其是这红汤,驱寒一流!”
众人见他如此,也渐渐放松下来,学着样子涮肉涮菜。
众人学着他的样子吃起来,热腾腾的食物下肚,果然驱散了不少寒意,连日的疲惫似乎也减轻了几分。
“殿下好兴致。”英国公吃得额头冒汗,忍不住笑道。
他征战半生,还是头一次在敌军重镇之外,见到主帅如此。。。松弛。
“仗要打,饭也要吃嘛。”赵庚旭又涮了片羊肉,顺手夹到了旁边木乔的碗里,“你伤还没好利索,多吃点补补。”
木乔微微一愣,低声道:“谢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