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谢临一时没反应过来。
温聿珣抬眼他,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需要一个理由。”
“这件事我不怪你,人各有立场,我明白。但……我为什么要不躲你?”
“……或者说,”温聿珣顿了顿,“我躲不躲你对你而言,有那么重要么?”
这次谢临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道:“重要。”
“我……”谢临张了张嘴,“心悦你”三个字到了嘴边,却没能说出来。
——太轻了。
这时候说出来分量太轻了。
温聿珣的一句心悦,背后便是十几年。从北疆到京城,数年遥望,步步谨慎。
和他比起来,谢临此刻一句轻飘飘的“心悦”实在做不得什么数。或许会让温聿珣啼笑皆非也说不定。
谢临定了定心神,重新开口道:“如果非要我给一个理由,便当作是你还我的吧。成婚之处,无论如何我都不曾躲过你。现下你不躲我,就当扯平了。”
“至于剩下的……”谢临垂下眼眸,“时间会证明一切。”
谢临说完,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两指交缠在一起。
帐中一片寂静,黑暗里只能听见彼此轻微的呼吸声。半晌,他听见温聿珣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好。”
如蒙大赦。
谢临几乎是本能地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涌入肺腑,让他清醒了几分。他站起身,嗓音还带着一丝干涩:“明日还要赶路,主帅需好生休息。你睡床,我回自己帐中。”
温聿珣没有阻拦。
谢临走到帅帐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侧首道:“对了,小时候的事……我都想起来了。”
——
事实证明,即便能一个人睡床榻,接连不断的刺激也足以摧毁主帅的睡眠。温聿珣甚至在想,这是不是谢临的刻意报复。
第二日一早,前一晚来汇报过事情的参将看见温聿珣眼下的乌青,又看了看行动自如的谢临,表情微妙。
温聿珣:“……”
还是谢临路过,看到这一幕意味不明地说了句:“侯爷昨晚做贼去了?”
参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想歪了,脸红脖子粗的跟温聿珣讲完事情,逃也似的迅速退了下去。
待到只剩他们二人相对而立,终是温聿珣先开了口。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谢临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幼时的事,不由挑眉道:“侯爷昨晚没睡好,就是想了一晚这个?”
温聿珣不置可否。
好在谢临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有追问,很快便回答道:“你病着那几日,我在你书房中见到了那些画。”
温聿珣瞳孔骤缩——他昨晚对谢临得知渠道的可能做了很多种设想,这是他最不愿意的一种。
谢临瞥见他骤变的神色,唇角微扬,语气悠然:“侯爷也有脸皮这么薄的时候?”
“不过那时我才几岁……实话实说,有人也的确是有些禽兽了。”
不,不是。
温聿珣在心里反驳。他幼时的确对这位在江南偶遇的朋友念念不忘,不过那时他才几岁?于情爱二字完全一窍不通,所以也只是惦念而已。他真正明确自己的感情,是在谢临入京之后。事实上,他在谢临初入京城时便知道了。谢临随手写下的那首诗词,才是他认识谢临的开端。
成年后如遇知音的欣赏钦慕与少时的情谊悄然交织,日渐沉淀,这才融成再难忽视的心动。
心里这么想着,温聿珣却什么都没有说。
——以他和谢临现在的关系,谈论这些,委实有些太过尴尬了。
大军开拔,北行的路途漫长而肃穆。数千人的队伍在官道上蜿蜒如龙,旌旗在干燥的冷风中猎猎作响。温聿珣与谢临虽同行,却各自居于军中要位,真正忙起来,一整日也未必能说得上一句话。
两人之间那点若有若无、不明不白的东西,淹没在行军操练的号令与马蹄声中,反倒成了似乎最不起眼的一部分。
直至大军抵达北疆时,已是寒冬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