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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潭边暗影新局生(第1页)

翌日清晨,林薇来到店铺时,心中已有了决断。秋菊这颗钉子,不能再留了。继续放在身边,无异于养虎为患,不仅自己和家人的安全受到威胁,店铺的运营也可能被渗透。昨夜那持续徘徊的马蹄声,如同最后的警钟,提醒她必须立刻行动,斩断这明处的线头。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铜铃“叮铃”一声轻响,秋菊正拿着浸过皂角水的抹布擦拭柜台,见她进来,脸上立刻堆起惯常的恭顺笑容,眼角的细纹都弯得恰到好处:“东家,您来了?今早我特意绕去西街买了热乎的糖蒸酥酪,给您温在灶上呢。”

林薇的目光落在柜台角落——那里放着一个素白瓷碗,碗沿还沾着一点奶渍,确实是她往日爱吃的点心。可昨夜那阵徘徊在巷口的马蹄声,如同钝刀在心上反复碾过,提醒她这所有的“贴心”,不过是包裹着毒刺的糖衣。她压下心头的冷意,面上反倒比往日更温和些,点了点头:“有心了,先放着吧,我先盘盘昨日的账。”

她走到柜台后坐下,从樟木抽屉里取出账本和钱匣。指尖划过账本上秋菊记录的流水,字迹娟秀工整,连“收张太太绣帕定金五百文”这样的小事都记得清清楚楚。若是寻常时候,她定会夸赞秋菊细心,可如今再看,只觉得每一笔记录背后,都藏着一双窥视的眼睛——她记的哪里是账目,分明是她和陈默的行踪、店铺的往来,甚至是丫丫每日何时哭闹、何时安睡。

“东家,要不要我把昨日的货样取来给您过目?”秋菊整理货架的声音传来,语气里带着惯常的恭敬。林薇抬眼,见她正踮着脚够最上层的锦盒,青色的布裙下摆扫过货架,露出脚踝上一根红绳——那红绳她前日才见过,是陈默从乡下带回来的,说是能避邪,给丫丫系了一根,剩下的随手放在了抽屉里,怎么会到了秋菊脚上?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不用急,等会儿再说。”她低下头,假装专注地对账,眼角的余光却始终锁着秋菊。只见秋菊放下锦盒,转身去倒茶,路过内间门口时,脚步顿了顿,飞快地朝里瞥了一眼——内间的门帘是半掩的。

秋菊的目光在门帘后停留了不过一瞬,便若无其事地端着茶走了过来:“东家,您慢用,刚沏的雨前龙井。”茶杯放在桌上时,她的指尖不小心碰了碰林薇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林薇几不可察地缩了缩手。秋菊立刻察觉到了,脸上露出一丝歉意:“抱歉东家,我手凉。”

“无妨。”林薇端起茶杯,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的眼神。她知道,不能再等了。昨夜陈默回来时,脸色凝重地说,他在巷口看到了一个穿黑色短打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根马鞭,正是那阵马蹄声的主人,而那男子的腰间,挂着一块和秋菊红绳上相似的玉佩——那玉佩不是寻常物件,是京城“玄铁卫”的标识,寻常百姓根本不可能有。

一炷香的功夫悄然过去,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却没人进店。林薇放下茶杯,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秋菊听见:“秋菊,你过来一下。”

“秋菊,有件事……我得跟你商量一下。”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疲惫,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家里前几日遭贼的事,你也知道了。虽说没丢什么值钱东西,但丫丫受了惊吓,夜里总睡不踏实,一闭眼就哭着喊‘坏人’,大夫说孩子太小,得好好静养,不能再受刺激。”

她顿了顿,仔细观察着秋菊的反应。只见秋菊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疑惑——那疑惑不是“丫丫怎么了”,而是“遭贼的事怎么会影响关店”。但不过一瞬,她便换上了关切的神情,伸手想去碰林薇的胳膊,又及时停住了:“丫丫小姐没事吧?真是可怜见的。要不我去庙里给她求个平安符?西街的静安寺可灵验了。”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秋菊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她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东家……您要关店?这……这也太突然了吧?”

“谁说不是呢。”林薇叹了口气,从钱匣里取出一叠铜钱,数了数,又多添了几十文,用红纸仔细包好,推到秋菊面前,“我也舍不得,可家里的事更要紧。所以……你这边的工,可能就得先停停了。实在对不住,这变故来得太急,没提前跟你商量。”她看着秋菊的眼睛,语气诚恳,“这是你这个月的工钱,我多添了三成,算是补偿。你做事勤快周到,我和大柱都记在心里,等日后我们回府城开店,第一个就找你。”

她特意提到“大柱”,就是要让秋菊知道,关店是她和丈夫共同的决定,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针对她。果然,秋菊听到“陈默”的名字时,眼中的慌乱稍稍退了些。她盯着那包铜钱,脸色变了又变,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或许是想追问关店的具体时间,或许是想打听回乡下的路线,可最终,她只是低下头,双手接过钱袋,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多谢东家。既然东家家里有事,我……我明白了。希望丫丫小姐也能早点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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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薇看着她低垂的头顶,心中冷笑。她能想象到,秋菊此刻心里有多着急——她还没拿到那半块碎玉,还没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却要被“遣散”了,这让她怎么向主子交代?可秋菊的反应比她预想的要平静,没有追问,没有辩解,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丝不满,这份隐忍,倒让林薇多了几分警惕。

“你也别急着找新活计,先休息几日。”林薇又故作关切地补充了一句,顺手拿起柜台上的糖蒸酥酪,推到秋菊面前,“这酥酪还热着,你吃了再走吧。若是找到好去处,记得托人给我捎个信儿,我也替你高兴。”

秋菊含糊地应了一声,拿起酥酪,却没有吃,只是捏在手里。她转身去收拾自己的私人物品——一个小小的蓝布包袱,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一个旧木梳。她的动作很慢,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内间的门帘,眼神复杂。林薇也不催促,自顾自地翻着账本,可耳朵却竖了起来,听着秋菊的动静——她没有去内间,也没有碰货架上的锦盒,只是默默地收拾好包袱,提着走到门口。

“东家,那我……就先走了。”秋菊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又转过身,深深地看了林薇一眼,那眼神里有不甘,有焦虑,还有一丝林薇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好,保重。”林薇站在柜台后,目送着秋菊的身影消失在街角。阳光洒在街面上,把秋菊的影子拉得很长,可那影子很快就被来往的行人淹没了。林薇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另一场较量的开始。秋菊不会就这么算了,她一定会去找她的主子,而她的主子,十有八九就在碧波潭附近——前几日陈默去碧波潭钓鱼时,曾看到一个穿灰色布衣的男子在潭边徘徊,形迹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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