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秋雨依旧,明明很轻的水珠累积一起,却能轻易的压掉树枝上的叶子。
它们同样盘旋着、扩散着、彼此离得越来越远,直至飘落草丛里、石子路面,零落成泥碾作尘,不见踪迹,再不复相见。
不知过了多久,南知昱缓缓回神,抬步走到门口,从顾江陵身边擦肩而过,并不作停顿,径直的拾起自己立在角落里的油纸伞,撑起。
顾江陵望着他透着凉意的背影,哑声道:“殿下,可是怨恨顾某。”
问他,也是问她,亦是问自己。
可是话一出口,他便觉多余。
他若不怨,二人怎会是如今局面。
南知昱身影一顿,缓缓转身。
他的神色依旧儒雅,眉眼始终随和,似乎没有什么能够轻易影响他的情绪。
“你呢?可有后悔?”他不答反问,眸底清净,无波无澜。
顾江陵没有开口,却缓缓又坚定的摇头。
南疆必平,势不可挡。
几世的血海深仇,家国恩怨,她落于沙迦霍之手,便已经注定了是一场死局。
无论她有没有能够胁迫于他的价值,沙迦霍都不会让她活着离开!
就那样死在他的手下,好过被沙迦霍带回南疆遭受凌辱,再用来残害国民后惨死的强……
她也是晓得的吧?
要不然也不会激怒沙迦霍,给他机会,让他亲手将其射杀。
以她为代价……
她不知道,沙迦霍一行人所站之处早已经被他埋了无数炸药。
所以哪怕已经被一箭穿心,还要将藏着的炸药掷出,让会伤害永安军的弓弩手陪葬。
自己却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她抱了必死的决心,给了他机会,给了他亲手杀了她的机会。
那是他的夫人……
那是一个柔弱却坚韧的女子……
南知昱毫无意外,一向温和的眸光中泛着些忽隐忽现的薄雾,瞧着倒比他身后的雨幕还要湿凉,清润的嗓音也哑的厉害,“既如此,你让我怨恨你甚么?怨你一举平定南疆大患?恨你让饱受战乱之苦的黎明百姓与将士不再颠沛流离?”
说到此处,他缓缓摇了摇头,目光看向神龛内的牌位,声音很轻,“将士们能视死如归,妹妹身为一国公主,自有她的使命!她是我的胞妹,自小与我在吃人的皇宫里相依为命,她的品性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为着更多的人能活而死去,死得其所,虽死犹生,必不会怨恨于你。”
“顾江陵,你说,我又该怨恨你甚么……”无怨无恨,亦无言以对。
比起怨恨让人,他更怨的是自己。
为甚么没有保护好她……
为甚么当初要听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