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乘务员休息室,女乘务员指着泡有茶叶玻璃杯,抱歉地说:“开水瓶里的最后一点热水,刚刚掺进了杯子里。”
“没关系!是热水就行。”王加根喜出望外,用温热的茶叶水冲好奶粉,返回座位交给女儿。
王欣双手抱着塑料杯,咬住那扁扁的“鸭嘴儿”,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喝完之后,还拿着杯子不肯放下。
见此情景,王加根既内疚又难受,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从王欣手里拿过塑料杯,又拎起奶粉袋,嘱咐女儿在座位上坐好不要乱跑,拿出一副“找不到热开水誓不罢休”的架式,逐节车厢地寻找,逐个旅客地询问。
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终于在餐车厢里找到了热开水,冲了满满一塑料杯热牛奶。
王欣三下五除二又喝光了,吃饱之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王加根把女儿平放在座位上,自己则站起身来,到走道上活动活动筋骨,伸了伸懒腰。
列车在夜色中继续轰鸣前行。
望着熟睡的女儿,加根又想起了远在孝天城面授学习的老婆。眼前浮现出方红梅羸弱的身子、憔悴的面容,以及那满是忧郁的眼神。
“唉,我真是枉为人夫、枉为人父啊!连老婆孩子都养不好,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界上!”他内心里发着感叹。
列车到达保定火车站时已是凌晨两点多钟。
王欣睡得正香。
王加根抱起女儿,让她趴在自己的肩上继续睡觉,又腾出右手提起行李,向身边的旅伴们告别。
走出车站,进入眼帘的是开阔的站前广场。到处躺着人,有的睡在席子上,有的睡在塑料布上,有的身下只垫着几张报纸,还有的直接睡在水泥地面上,头枕着自己的行李。
出门在外真不容易啊!
北方的夏夜并不比南方凉快,似乎更加闷热。王加根抱着孩子提着行李穿过站前广场,找到了一个公用电话亭。电话亭无人看守,是个自助投币的机器。
这倒是个新玩意儿,他第一次见到,感觉非常稀奇。
看到“拨打电话请投币四分”的提示,他掏出一枚五分硬币塞进投币口,然后等着机器找他一分钱。可等了好一会儿,机器并没有反应。
是不是出故障了?王加根仔细看了看电话机旁边的文字说明。其中有一条是这样提示的:投币四分即够,五分币不找。
原来如此!他无奈地笑笑,摘下话筒,拨通了老马所在部队干休所的电话。
值班员接听电话后,叫他稍等,说马上去喊马所长。
又过了几分钟,电话那头就传来了老马的四川口音:“是加根呀!要得,要得。你等会儿哈,我马上找车来接你!”
听得出老马非常激动。
电话挂断后,王加根又有点儿自责。他没有说清楚自己所在的具体位置。这么大个广场,到处都是人,老马开车来后,到哪儿找他呢?再打电话过去,他觉得太麻烦,而且又要多花四分钱。
算了,找个灯光明亮的地方等候,或许老马能够看到的。这样想着,王加根就抱着女儿走到了候车室大门口。
他把行李搁在窗台上,自己则站在路灯下面。
王欣还在熟睡,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
他担心女儿受热,把她的外裤和褂子脱了下来,只穿着一条背带蛤蟆裤。这样既凉快,又显得好看。
不时有接送人的小车和出租车经过。每开过来一辆汽车,王加根都要往车子里面瞅一瞅,看老马在不在里面。
二十分钟过去了,也不知他“检阅”过多少辆汽车,终于有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了他的身边。
车门打开后,走出来的正是身着军装的继父老马。
“就你和欣欣两个?红梅怎么没有来嘛?”老马帮忙拿行李时,用略显惋惜的口气问。
“她在孝天城面授学习,抽不出空儿。”王加根如实回答。
“唉!要是红梅能来该多好。”老马的语气里满是遗憾。
汽车开进部队干休所时,白素珍已经在宿舍楼下面等候。她把孙女从儿子手里接过来,抱着上楼梯,一路上还“乖乖”“乖乖”地叫个不停。回家之后,她小心翼翼地把王欣平放在床上,又赶紧进厨房烧水,叫加根洗澡,说洗洗身上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