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来,风刀霜剑也罢,漫天飞雪也罢,她始终钉在脚下这三寸之地。
这方窄小天地,是她十载赎罪的囚笼,亦是她永无宁日的恐惧深渊。
漫天风雪正烈,铅灰色的天幕下,雪沫子如碎玉般狂舞,将整座道观裹得严严实实。
就在这一片混沌的白里,一声极轻的“嘎吱”骤然破开风雪的呜咽。
那扇被积雪压得几乎与天地同色的院门,竟缓缓错开一道细缝。
寒风裹挟着雪粒,顺着缝隙疯狂涌入,下一刻,缝隙便陡然拉大。
一道身影逆着风雪而立,衣袂被狂风卷得猎猎作响,踏着满院积雪,一步步走了进来。
前方隐约传来的动静,如惊雷般炸碎了庭院的死寂。
苏绝洛猛地抬头,散乱发丝下的眼睫颤了颤,待看清来人模样的刹那,瞳孔骤然紧缩!
血色尽褪,那双眼眸里,是极致的震惊,随即被更深的恐惧彻底淹没。
下一秒,她的身体便不受控地剧烈震颤起来,牙齿咯咯作响。
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死死抱住双臂蜷缩在地,脊背弓得如同濒死的兽。
来人,正是十年前离去的澹台池孤。
十年光阴在她身上未留半分沧桑,反倒让她周身萦绕的气息,沉得如万古寒渊。
自当年离去,澹台池孤便沉心炼化失而复得的力量。
这一沉,便是十载。
如今,整座世界的禁忌之力已被她尽数吸纳,这个因她而生,搅乱天地秩序的禁忌之界,终究要由她亲手终结。
澹台池孤踏过覆雪的门槛,目光未在蜷缩的苏绝洛身上停留半分,径直越过她,望向庭院深处那扇紧闭的房门。
脚步却在此刻顿住。
无需靠近,她便清晰感知到,房内那具属于沈书仇的肉身,早已消散无踪。
早在十年前,她刚开始收回散落力量的那一刻,便已察觉这份异常。
这反倒更印证了,他未曾真正陨落,只是挣脱束缚,离她而去罢了。
但无论如何,整座禁忌世界的力量已被她尽数纳于己身,此界再无牵挂,下一步,便是筹备离去。
念头落定,澹台池孤缓缓侧过身,目光终于落在一旁披头散发,形同枯槁的苏绝洛身上。
那道目光如寒潭投影,轻却带着千钧之力。
苏绝洛只觉浑身血液都冻住了,颤抖得愈发剧烈,牙齿相撞的轻响,在风雪中格外清晰。
可澹台池孤的眼底,早已没了十年前的滔天恨意,只剩一片沉寂的平静。
她朱唇微启,声音淡得像落在雪上的风:“他不见了。”
“不……不是我……”
苏绝洛猛地摇头,语无伦次地辩解,泪水混着恐惧砸在雪地里。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我的意思是,你走吧!”
澹台池孤打断她的呓语,语气未起半分波澜。
“离开这座道观,离开这里。”
苏绝洛的哭喊骤然卡在喉咙里,散乱发丝下的眸子猛地抬起,满是不可置信地望着澹台池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