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真不是逗你,我真是假结婚,主要是为了拿北京户口,还有生意上的一些事情,方便做账和避税之类的。
她摇着头说这些东西我不懂,不过你们这些人真会玩。
她刚说完这些,我口袋里手里震动的嗡嗡响,我不看就知道是合伙人打来的,一天几十个电话,跟催命符一样。我掏出电话来问什么事儿?合伙人在那边瓮声问我什么时候回北京。我说今晚上就回,票都定好了。她在那边絮絮叨叨,你抓点紧,我没工夫陪你天天闲扯淡。那个铁血老娘们我好不容易又约了一次,明天上午十点,你搞定啊。我有些不耐烦,说知道了挂了吧。合伙人在那边说,何永平你跟我说话客气点。说着啪的挂了电话。
我气恨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徐香织侧着头问我,你媳妇?
我嗯了一声,媳妇,也是合伙人。
徐香织喷了一口烟,你可真够累的。
我们在一起又聊了一些有的没的,一起吃了一顿大排档,又说起南京的许多景区。徐香织说在南京这些年除了夫子庙和玄武湖真是一个地方都没去过。
我说那后来你闺女怎么找回来的?
徐香织说何永平我说我杀过人你信吗?
我给她倒上一杯啤酒,说我信。
徐香织哈哈大笑,你真信啊?
我说杀个人怎么了,狗逼急了还得跳墙呐。
徐香织说何永平我还真杀过人。
“他们把我关了好几天,还不给我吃饭。我心里惦记着闺女,就想他们说什么我就答应什么,先把我闺女救回来再说。就应承他们说我再也不跑了,孩子我也不找了。他娘在外面说我是骚狐狸,还说我花花肠子多,现在心里指不定打什么主意呐。我说我什么主意都没打,就想吃口饭,求求你们把我放了吧。他估计心软了,一瘸一拐的给我开了门,搧了我一巴掌问我还跑吗?我说我再也不跑了他才给我解开绳子。我手脚都给捆麻了,绳子解开好久我才缓过来。因为没吃饭,缓过来身上也没劲儿。他娘就踢我,说别装了让我赶紧干活去。我刚爬起来眼一黑就摔倒了。”
“那时候我还没出月子,下面还淌着血呐,可是那也没办法,不干活就挨揍,接连干了好几天。我心里惦记着小柔,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她们娘俩又打了我一顿,打得我头破血流。后来邻居婶子来劝,说再打就打死了,他们这才罢手。我都被打成这样了,瘸子喝了酒还要跟我那个,被我踹了一脚之后,瘸子发了疯打我,他娘还拿菜刀过来说直接杀了算了。我心里害怕,瘸子还拿刀在我脖子上比划来比划去。等他们都睡了,我拿着刀就把他俩给砍死了,砍得一屋都是血。俩人死了我反倒不怕了,烧好热水洗好澡,还换了一身衣服。娘俩把钱藏米缸里,我一直都知道,拿钱我就跑了。”
徐香织说到这里停了嘴,看着我说,来,咱们干一个,为了咱俩的重逢。
我跟她碰了一杯,咕嘟咕嘟一饮而尽,说真杀了?
徐香织哈哈一笑,说你猜呐?
我说我猜不出来。
徐香织笑了一下说:“真杀了。”
“我又跑去那家,看见两口子逗我闺女玩儿。我就蹲在山上等,一直等到天黑。半夜的时候我去敲门,那娘们开的门,我一刀砍脖子上,声都没出就死了。那男的还在床上睡着呐,我走到床前一刀砍脑袋上也给杀了。”
“小柔睡着觉呐,血都嘣孩子脸上去了。我给孩子擦干净脸才走。临走还一把火把他们家给烧了。这次还是赶着山路回的家,到了家我娘就问我到底干啥了。我说我把瘸子一家给杀了。我娘吓坏了,说公安白天到家来过了,你赶紧跑吧。我听她这么一说,我说你还有点良心。她说你都这样了我还指望啥,跑吧,去上海找你大姨,你大姨在上海炒干货。”
“我带着孩子到了上海,那两年真是没法说,你想我又得带孩子又得炒货,他们还不愿意给钱,打打骂骂也是常事。这都无所谓,我都能忍。可是我大姨两口子对我孩子也不好,一点小事就是一巴掌。可是有什么办法,寄人篱下嘛。反正这种日子比起以前好多了,最起码不用天天担惊受怕的,吃的差一点就差一点吧,受点委屈就受点委屈吧,我想还没个苦尽甘来的时候吗?可真他妈就没个苦尽甘来的时候。”
“干了一年多,我大姨回老家,我大姨夫就把我给弄了。他还说不准告诉我大姨,不然就把孩子掐死。我大姨回来之后我真就没敢说,我大姨夫得寸进尺,到晚上摸到我屋里去。这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这天我大姨去送货,回来晚了,我俩被我大姨抓个正着。那个王八蛋跪地上给我大姨磕头,说他再也不敢了,还说是我勾引他的。我大姨不分青红皂白的把我打了一顿,第二天还跟我表哥说,我表哥表嫂过来又把我揍了一顿,说这里无论如何都不能呆了,一分钱没给就把我们娘俩撵出去了。本来我想把他们一家子也给杀了的,可是他们住的地方人太多,没法下手。”
“我身无分文就被撵出来了,真的是身无分文,大冷的天我也没地方去,在火车站坐着饿了一天,孩子饿得哇哇哭。何永平你说我能怎么办,我就想啊,要是我有个爸就好了,然后我就想你。何永平,都到这会儿了,我也不是博你同情,从小到大,除了我爸就只有你一个人对我好,再没有别的人了。可是有什么用,我也见不着你哇。小时候真傻,当时就该跑你家去赖着不出来的。”
说到这里她就笑,一边笑一边擦眼泪。
我问:“后来呢?”
她再次点上一根烟,吸了两口才说:“后来就被人救了呗,然后就跟着救我的人好上了呗。后来才知道他是带小姐的,他就劝我说什么不是挣钱,干这个不丢人,等钱挣够了,把孩子抚养大,再改行不晚。我觉得他说的在理,笑贫不笑娼嘛。我也觉得我干这个不丢人,我凭本事吃饭。可是后来不是这个事儿了,进了这行容易,好吃懒做,想干别的也干不了了。不过唯一让我欣慰的,我闺女还挺争气的,前年考上了大学,现在小费比我高。”说到这里,徐香织脸上写满了自豪感。
然后我们俩尽顾着喝酒了。喝酒的时候我问徐香织:“你男人呐?”
徐香织一仰头喝了一大口:“早就死了,肝癌,我不到二十跟的他,他死的时候我还不到三十。对我也不错,对小柔也不错,对手下那帮小姐也不错,可就是命不好,说死就死了,连个愣都不打。”
我说:“你没再找一个?”
徐香织摇摇头:“找个屁呀,人老珠黄的。想找个好人家,可好人家不愿意。我们这个圈,没个好东西,都是吃饱了就跑的玩意儿。”
我说:“你真不容易。”
徐香织哈哈一笑:“没什么容易不容易的,活着的谁容易?我怎么觉得你也挺不容易的呢?”
我说:“我确实不容易。”后来我又问徐香织杀人的事儿。徐香织哈哈大笑,你还真信啊?我说我真信。徐香织点上一根烟,说那你就当我杀了吧。我说杀了好。徐香织愣了一下,端起酒杯说何永平咱们喝酒。那天大中午的俩人喝了不少,差点又喝醉了。喝完酒我们到处瞎逛,一直逛到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