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出了这具骸骨之后,我没有匆匆的把土掩埋回去,好歹算是认识,总不能让骸骨这样乱糟糟的埋在土里。我把骸骨给捞了上来,然后又把土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收拾利索。
我只是想把骸骨归置一下,好好的埋了,但是雷瘦子的骸骨被捞上来之后,我骤然发现下面的土层里,好像在渗血。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河滩上的有的地方或许几铲子挖下去会挖出水,但眼前的土层里一片一片渗着殷红殷红的血,我疑心是自己看花眼了,揉了揉眼睛,这一下看的更真切,土层里渗出来的,真的都是血。
“这下头是什么?”我立即察觉出,这块掩埋了雷瘦子的地层下,肯定还有别的东西。
黄土冒血的传闻,在大河滩也有,老人都说,那是不小心伤了大地的地脉,地脉一毁,这片地就算废了,长不出庄稼,也住不得人。
但我不相信此刻土层中渗出的殷红的血是伤了什么地脉,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继续挖。
我把骸骨放到一旁,雷瘦子看到土层里的血也吓的不轻,要我别再惹事了。但只挖了两下,土仿佛就被血给染透了,红的刺眼。越是这样,我越是不肯罢手,憋着一股气直直的朝下挖。
这个坑挖了能有差不多一人深,挖到一人深的时候,土里面殷红的血迹仿佛一下子全部都凝固了,紧接着,我手里的刀子触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随手一翻,一截惨白惨白的骨头映入眼帘。
雷瘦子的埋骨地下面,还埋着另外一个人?我看看雷瘦子,但他一脸茫然,一无所知。
我继续挖下去,那截白森森的骨头连同完整的骨架就被挖了出来。这的确是一个人的骨架,我不知道他是谁,但能看得出,这个人死的很惨,浑身上下的骨头断了至少几十处,可想而知,在他生前曾经受过多么重的创伤。
若是没有那一片殷红的血迹,可能我无法得知这下面还埋着这具骸骨,这样想一想,事情就有点诡异,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定数,在指引我挖出这具骸骨。
和雷瘦子的遗体相比,这具骸骨就简单的多了,身边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解下腰里的腰带,把遗骨小心的吊到地面。这具骸骨死去的时间显然不止十年,要更久一些,衣服完全腐朽,一碰就乱成一团。
骨骸被吊上来的时候,我的目光就顿住了,因为随手一扒,骨骸外面的衣服就撕扯了一大片,在森森的白骨之间,我看到了一块似曾熟悉的银牌。
这种牌子,我曾经见过,河眼那只牛皮袋子里装着一块,这是七门的腰牌。
我一手就把腰牌拿了出来,心神骤然开始慌乱,银牌在土里埋的久了,外面一层乌黑,把这些杂物小心的刮去,银牌上面的字,也随之露出。
那是个陈字,七门的腰牌要比别家的腰牌简洁,就这么一个陈字,已经足以说明,这具骸骨,是七门的人,而且是我们陈家的人!
在纷乱中,我的神智还保持着必要的清醒,从我这一辈往上追溯,陈家的人丁一直很单薄,已经几代单传了。就根据一具骸骨,的确看不出什么,只能从死者腐朽的衣服简单的推测,他死在这儿估摸有二三十年的时间。
死者带着七门的腰牌,他肯定就是七门的陈家人,按照那个时间去推断,当时的陈家,会有谁死在这里?
我爹和我爷爷都是独苗,没有兄弟姐妹,这样一想,这具骸骨的身份,呼之欲出,他肯定就是我嫡亲的祖父。
心头一产生这个推测,以前听爹偶尔提过的陈家的事情,也随之浮现在脑海。我自懂事以后,身边儿的亲人就只有爹和娘。我爹和我说,我爷爷也是个乡下人,平时种种田,也会到河里打鱼补贴家用。有一年汛期,我爷爷走水的时候失足被洪水冲走,不幸身亡,连尸体都找不到,所以黑泥谷的陈家祖坟里,给我爷爷修的是个衣冠冢。
而现在,我终于知道,我爹撒谎了,或许是不想让年幼的我知道太多陈家的事。我的爷爷,没有葬身在大河中,而是在这个阴森险要的地方,隐埋了这么久。
毫无疑问,爷爷来到这儿,和雷瘦子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传说中的蓬莱仙坟。但我很疑惑,尽管我没见过爷爷,但河凫子七门的门规和作风,我知道一点。河凫子七门的人常年行走大河,定期的巡河,但他们从不打捞河里的东西,也从不会去刻意的寻找什么,换句话说,七门的人,视钱财如粪土,因为钱财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既然如此,爷爷还到蓬莱仙坟做什么?他不可能被传说中虚无飘渺的什么奇珍异宝所吸引。七门人手少,一个人都是当三个人用的,每做一件事,就必然有做它的充分原因。
爷爷来这个仙坟,到底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