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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才到工部,路过中央尚书大人的值房时,顾宁熙瞧他的房门闭着,像是在与人议事。
顾宁熙回到自己的值房坐下,接着做前日未办完的差事。
此事周郎中要得有些急,顾宁熙赶着进度,估摸着后日就能交还给他。
直忙到巳时,顾宁熙去窗前站了站,发现尚书大人的房门还未开。
她忍不住小声问向同值房的何主簿:“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何主簿与她年岁相仿,二人在工部常一起办差。
“昨日就开始了,”何主簿消息灵通些,“哦对,元乐兄昨日在惠文堂。我听说与周郎中有关。”
周郎中是他们的上官,办事勤谨,资历深厚,就是可惜仕途缺了些运气,四十岁上下还只是正五品的郎中。不过他在工部很有口碑,侍郎大人也很器重他。
顾宁熙笑了笑,想起上回周郎中还赞她刻苦。但其实周郎中才是工部最勤勉之人。好几回她下值时,周郎中屋中的烛火还是亮着的。他一向如此兢兢业业,工部中人都习以为常。
既开了话匣,何主簿也允许自己放下手中的公务,稍稍休息一二。
他说起几件近来京都的大小事,有些顾宁熙知道的,便与他交谈几句。
何主簿又道:“你听说了吗,昭王殿下昨日好像回京了。”
“是吗?”
顾宁熙数了数日子,他去陇南还不到一月。
何主簿道:“我有好友在南直门当差,见到了昭王殿下率亲卫策马入京。”他感慨一句,“到底是昭王殿下,连办地方政务都能比旁人快上一倍。”
顾宁熙玩笑道:“你少说些闲话,你也能快不少。”
“这不是顾兄要听,我才讲的?”“
何主簿颇能自洽,午间休息时依旧孜孜不倦地打听着工部的消息,回来后热情地传给顾宁熙听。
“好像是周郎中新制出了一件犁具,尚书大人与侍郎大人都赞不绝口,已经同时拟了奏案,呈上去供陛下御览了。”
工部出了人才,也是两位长官慧眼识人,有荣与焉。
周郎中立下大功一件,外头已经有人围着提前道贺。
话题中的人物还是那副沉稳的模样,谦逊有加。
又有人说想看看周郎中发明的新犁具,他亦颇为慷慨,立刻便让长随拿了出来。
众人传阅着,赞叹着,纷纷感慨于周郎中的巧思。
尚书大人与侍郎大人心情都不错,并未对此加以约束,由得下属们热热闹闹地学习。
等那份别具一格的图纸传了一圈到顾宁熙手中时,原本埋首于案牍的她倏忽停了一切动作。
大晋百姓耕种惯常用直辕犁,而这份图纸上的犁具,大胆地将直辕、长辕改为曲辕、短辕,与她连月来钻研的江东犁有七八分相似。
不,不单是相似,是在相仿中更胜过她的江东犁。
当初在京郊见到的江东犁,顾宁熙描摹下图纸,已对其改进不少。她一直想给江东犁再加一处机关,以便自如控制犁铧入土的深浅,从而适应深耕或浅耕的不同状况。然她试了数种办法,始终不得其法,翻遍工部的图册也没能找到太多思路。
而眼前的犁具,将困扰她数月的难题圆满解决。至于其他部件,与她的江东犁如出一辙,只在细节上稍有调整。
外间仍是喧闹的谈笑声,而顾宁熙的值房内一片寂静。
她索性将窗子推得更开,望向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周郎中。
对方不经意间与她对上了视线,很快转开。
顾宁熙抓起图纸出了值房。
十余步的距离,走入人群中,再抬眸时她已恢复了平静神色。
她开口,笑问道:“周大人的犁具独辟蹊径,您可是从古籍中得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