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夫人陪了女儿一道去,声音中透着高兴:“你改回了身份,家中要给你换个名字,然后就能议亲了。”
“你父亲说了,你的妆奁绝对不会逊于你长姊。”
孟夫人自己也攒了些体己,总想着让女儿出嫁时更体面些。
她欢欢喜喜说着,顾宁熙垂了眸,不忍心破坏母亲的心情。
宣平侯书房内,书案上摆了三张红底描银边的字帖。
宣平侯笑道:“你祖父亲自选的,你瞧瞧喜欢哪一字?”
顾家的小辈中,只有二房的长孙顾宁钧,还有顾宁熙的名字是顾老侯爷亲自起的,余下的小辈都无此殊荣。
“妍”,美丽、聪慧;“姝”,温婉、姣好;“娴”,文静、端庄。
孟夫人听着都不错,就如大姑娘的“婉”字一般,像是亲姊妹。
“你觉得呢?”孟夫人要看女儿的意思。
顾宁熙安静了一会儿,都是好名。
“只不过——孩儿更喜欢本来的名字。”
“熙”者,光明、和乐。
为何失了男子身份,她便不能再如日光一般耀目?
……
重重情势压迫,午后顾宁熙便感到脑中昏沉。
宣平侯府立刻请了大夫来看,只是寻常的风寒入体,并不如何严重,喝上一两剂药便好。
知晓顾宁熙近来睡不安稳,大夫还特意在药方中加了几味安神的草药。
然怀揣着心事,寻不到破局之法,服了药的顾宁熙睡下后,依旧是多思多梦的。
薄暮低垂,天边仍余几分光亮。
梦境中她回到御书房,却不是那日他们争执时的场景。
顾宁熙看着御案上堆叠成小山的奏案,显然分成了两派。
龙椅上端坐着一位戴凤冠的女郎,她执朱笔。
她着玄色上裳,纁色裙裾,凤冠上坠下的明珠映在额前,华贵璀璨。
她抬眼看来时,经久的上位者的气场让顾宁熙不由自主屏了呼吸,又意外地感到有几分熟悉。
这气势,像极了他。
顾宁熙与她相望,她凤冠下的容颜,与自己有八九分相似。
并无寒暄,她沉静开口:“你觉得,为何人人都要争这把椅子?”
她随意敲了敲身下的金丝楠木御座。
顾宁熙被她问得怔住,御案上摊开的一封书案中,她能看清断断续续几行字。早已经到了亲政年纪的帝王陆忆自请禅让帝位,恭迎文皇后登基,君临天下。
“文”,乃先帝谥号。先帝三战灭东突厥,回军途中暴病而亡。先帝无子,皇后腹中胎儿未知男女。举朝商议之下,扶立文帝幼弟为新主。新皇年幼,皇后娘娘领先帝托孤大臣辅政,临朝称制,朝野呼之为“文皇后”。
凤冠上的金丝轻晃,顾宁熙动了动唇,发现自己答不出任何声音。
御座上的女子淡淡道:“只有到了这个位置,才有资格随心所欲。”
“困于权势,你明知道解法在何处,何必任性。”
“你该庆幸,如今登上帝位的是陆祈安,他能够保全你。若换了旁人,焉有你较劲的机会?”
她的话风凌厉,执政多年,未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