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哉!”
声音一阵阵回荡在大殿中,整座朝堂几乎落针可闻。
文武百官跪于原地,神情各个变幻莫测。饶是再资历丰厚的元老,当下面上都难以控制表情。
顾宁熙尤为不可置信,手中玉笏险些握不稳。
难不成陛下日后,还要重新立回太子?
“蜀王殿下,接旨罢。”李暨的声音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
陆恒的手犹在颤动,几次都未能伸出。
一片死寂之中,淮王陆忱当先喊道:“李总管是否宣错了旨意?”
他同样不能接受,长兄骤然被废,那他能拿什么去跟昭王争?
李暨却是一言未发,宣读完圣旨,沉默着一礼告退。
……
北风萧瑟,凤仪宫外蜀王陆恒长跪不起。
父皇不肯见任何人,他不相信父皇如此绝情,
求见于太极宫外时,李总管暗示他不妨先去问问皇后娘娘。
“母后,”终于进入殿中的陆恒声音发着颤,“是您让父皇下诏,废了我,是吗?”
他想过无数种理由,从来没有想过在他背后捅上最后一刀的,会是他最信赖的母后。
从晨起直到此刻,他都浑浑噩噩,如坠梦中。
他根本想不明白为何会如此,只有一个似是而非的勉强合理的借口:“您是要让儿臣给六弟腾位置,是吗?”
姚皇后居于凤座,既已做了决定,她没有再回头的道理。
她只是道:“蜀地虽远,却有沃土千里,民风淳朴。你若以仁政抚民,施以耕种教化,未尝不能在蜀中有一番新天地。”
“母后!”陆恒痛心疾呼,“儿臣是您的亲骨肉!是父皇的嫡长子!”
多年的情绪,在此时此刻尽数宣泄而出。
“十年来儿臣居于太子之位,夙兴夜寐,宵衣旰食,不敢有一日懈怠。唯恐旁人说一句,儿臣配不上东宫之位。儿臣居长,您和父皇从来都是对儿臣寄予厚望,要孩儿做弟弟们的表率,不能令你们失望。”
“孩儿在朝,凡是父皇交办的差事都尽心尽力去做,唯恐行差踏错一步。母后,儿臣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对我?”
他将藏于心底的话语全部倒出:“当年的祈安年少气盛,新立战功见罪突厥,兆立可汗遣使问责。父皇不忍他在异族面前折腰低头,一道旨意逐他出京。名为放逐,实为保全。那么我呢?我呢?我堂堂一国太子,我就要去突厥人面前斡旋讨好,忍辱与他们媾和,奉送金银财帛。我保了大晋北境数年太平,若非我稳住突厥,祈安在前线焉能毫无后顾之忧?”
“他大胜归来,天下百姓人人称颂,朝臣对他赞不绝口。那么我呢,可曾有人念过我半点好?”
“人皆道太子守成,于军功毫无建树。但储君守京城,藩王镇四方,父皇和朝廷可曾给过我机会啊?儿臣付出了这么多年,如今连唯一的东宫之位都保不住吗?”
长子声声质问,姚皇后不住地红了眼眶:“恒儿,天命不在你手中。你去蜀地,那儿山高水远,你依旧可自成一方之主。”
这是她能为孩子想到的最好的出路。
梦中经历过一遍已然足够,她不能再眼睁睁看着恒儿自刎在自己面前。
陛下迟迟没有决断,趁着恒儿尚未步入歧途,她必须先行了断。
“为何就不在儿臣手中?”陆恒几乎是嘶吼出声。
旁人如何说昭王耀目压过东宫都无妨,为何连他的母后,连他的母后都不信他?
姚皇后心如刀绞,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
母后伤心至此,陆恒一瞬忘了自己的怒火。
姚皇后没有拭泪,她要如何告诉眼前的孩子,就算平稳度过了眼前的难关,再往后,陛下依旧优柔寡断,储位之争依旧摇摆不前。
最后她的两个孩子,铤而走险,挟持君父假传圣旨,先收兵权,再赐死昭王。
祈安当夜便反了,一剑斩杀使臣,带了昭王府兵将乘夜色入宫。
宫门守将是昭王心腹,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开城门,令所有人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