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帝已诏命刑部、大理寺暗中严查此事,因道:“宫中正值多事之秋,这两日你且先住在宫里,也好帮衬一二。”
停顿一息,陆憬道:“儿臣领旨。”
……
纵然宫中有意压下消息,但十一月十五那晚的庆功宴上,文武百官多少双眼睛看着,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
脉案虽未流出,可淮王殿下席间吐血不止的模样,除了中毒不作他想。此外,这两日太子殿下与昭王殿下都被留在宫中,愈发让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你怎么看?”孟府内,孟庭合上了书房房门。
原本私下里与熙儿相处,他总会留一扇窗子。但今日交谈的事太过敏感,也恐宣平侯府人多眼杂,他们才选择清静许多的孟家。
无凭无据,顾宁熙只说自己的结论:“不可能是昭王府动的手。”
她清楚昭王殿下的心性和为人,就算与淮王交恶,就算夺嫡之争步步紧逼,他也不屑用这等下作的手段。
“那便是——”孟庭压下声音,“是淮王殿下自导自演?”
他不了解昭王,但他相信熙儿的判断。
此案陛下虽说交付有司秘密查探,但四方总有消息传出,亦很难查到其中来源。
淮王殿下中毒的时机颇为微妙,正好是选在河北军营中,种种证据都指向昭王殿下。
况且他还特意选在庆功宴上捅出此事,令所有人始料未及。
孟庭道:“安排得步步缜密,如此水到渠成,反而惹人怀疑。”
就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陷害,目标唯有昭王府。
顾宁熙不语,强迫让自己客观些许:“但这般明显,有时候也会让人揣测,昭王府正是仗着自己是最大的嫌疑对象,行事无所顾忌。”
孟庭明白顾宁熙的意思:“况且河北军营中昭王殿下大权独揽。就算查明真相,并非昭王府所为。但淮王乃昭王殿下的亲弟弟,恐怕陛下也得治昭王殿下一个失察之罪。”
卷入夺嫡混战中,刑部和大理寺还不知该如何头疼。
顾宁熙没有更多的凭证,沉吟道:“那便先从谁获益最多来看。”
淮王重伤,昭王被疑,最大的得利者是——
东宫太子。
顾宁熙轻摇头:“太子殿下为人素来宽和,有时反而失于果决。他对淮王殿下这个同胞的弟弟,也一向是疼爱有加的。恐怕未必忍心下此狠手。”
孟庭道:“或许越亲近越信任,反而越没有防备。”
案情扑朔迷离,东宫、昭王府、淮王府,似乎没有一家能完全脱得了干系。
顾宁熙道:“但眼下,仍就是东宫那边占了上风。”
河北大捷,陛下本应该厚赏昭王殿下的。但对着这个功高震主的儿子,恐怕陛下已犹豫许久。庆功宴上这一遭,正给了陛下名正言顺的拖延的理由。
……
明月缀于天幕,沁兰院中,孟夫人让人端上了熬好的蜜梨银耳羹。
冬日夜里,喝上这样一盅汤羹最是滋补润肺。
女儿白日里去了孟家探望,回来后孟夫人惯常要听她说起外祖家中事。
顾宁熙知道母亲记挂,外祖母入冬后身子又不大好,孟家请了位大夫常住府上。舅母照顾外祖母很是上心,事无巨细都要亲自经手。二位长辈都是很好的人,在故乡时婆媳关系便和睦。遭逢家变,一路患难与共、相互扶持至今,早已是情同母女。
孟夫人同样忧心母亲的身体,时而从月例中匀出些银钱,备些药材、补品送去。
她从不求大富大贵,一家人能平平安安、无病无灾地过下去,已然足够让人欢喜。
近来皇室操戈,为着淮王殿下中毒一案,京都上下物议如沸。不少府邸行事都分外小心,生怕一不留神便牵连到自家头上。
孟夫人叹一句:“天家荣华,处处都是争端。倒不如平平淡淡,与一位合心意的郎君共度一生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