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康医生亲自对晏宁的伤口进行拆线,并且取出了耳内的填塞物,这个过程对晏宁来说并没有明显的疼痛。
原本晏宁只知道自己的耳朵有希望能够治好。
这样的年纪的确是很难把事情想的那么周全,也没有渠道接触到康医生这样经验丰富的医生,只顾着闷头攒钱。
想象总是很天马行空。
晏宁本来还以为手术一做自己就能听到声音了呢,真的到了这个节点才知道并非如此。
听力恢复,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晏宁安装的是人工听骨,材料再好,主刀医生水平再高超,移植过来的听小骨假体与身体本身的神经组织完成很好的契合也是需要时间的。
从做完手术到拆线,晏宁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耳朵总是嗡嗡响。
填塞物取出的瞬间感受很奇妙。
耳内虽然还有明显的肿胀感,但并不像之前总是闷闷的像被捂住一样。晏宁怔怔地凝望着身边满脸紧张地观察他的陆丞宸,感觉世界仿佛突然间裂开一条缝隙。
某种奇异的震感从耳道深处弥漫开来。
过度的紧张感让晏宁不由自主屏息许久,总算憋到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他忍不住喘了口气,脊背瞬间挺直,本能地抓紧陆丞宸的手。
许多模糊、断断续续的轰鸣嗡嗡作响。
晏宁听着总觉得很吵。
但吵,是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过的感觉。
晏宁懵懵然地陷入思考,很快发现这似乎是他的呼吸声引起的动静。
难怪他这些日子总觉得耳朵里面一直响,还很有规律。
跟护士说,却形容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声音。
原来竟是他自己的呼吸声……
听小骨已经接上,但由于耳道被棉球等填充物堵住,所以这种声音一直环绕着他。
直到取下来这一刻,一切才大不相同。
耳朵里的声音陌生,粗糙,像不停有风穿梭在狭窄的甬道,其中裹挟着无数陌生的白噪音。
滴答——
滴——答——
比呼吸节奏感还要强的细微声响,晏宁不太能寻找到具体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直到他低垂着眉眼,看到这个声音的规律和陆丞宸腕上的机械表上的秒针一模一样,瞳孔微缩。
晏宁很安静地坐着仔仔细细辨认。
在这个过程中陆丞宸和康医生都很安静,没有人打扰他。
不,不对。
不是陆丞宸的手表。
晏宁抬起眼,努力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寻找,目光很快停留在诊室桌子上的小闹钟。
离得很近,是被故意摆放在这里的。
看到晏宁能够注意到桌上的闹钟,康医生微微一笑,轻松地往椅背上一靠。
成了。
耳道内的填塞物被去除之后,晏宁开始循序渐进地被各种无边无际的白噪音包裹。由于习惯了寂静无声的世界,他依旧感觉特别吵。
但并不是让人不舒服的那种吵。
这些“噪音”没有目的,也看不到形状,就这么熙熙攘攘地冲入晏宁内心荒芜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那片贫瘠的土壤,落下带着崭新生命力的种子。
和医生交换了目光确认,陆丞宸才敢轻声开口。
“宁宁……”
在他发出声音的刹那,晏宁整个人肉眼可见抖了一下,他就靠着陆丞宸身上,所以那短短的一瞬间对陆丞宸来说动静非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