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柄收紧,绿绮下颌被压出青白痕,她却死死抿唇,未发一声呻吟。
宫门外,月色如练。
君昭立于玉阶,玄袍被秋风吹得猎猎,像一面不肯倒的旗。
他腕间旧伤因握拳太紧,重新渗血,血珠沿指背滚落,滴在金砖,却不开口问一句。
殿门开,绿绮缓步而出——鬓边玉荷已碎,只余残瓣贴在发侧。
她看见君昭,眼底一热,却强行弯唇,笑得极轻:"王爷,回家吧。"
君昭未语,只解下自己外袍,披到她肩头,衣角尚带体温。
他伸手,握住她指尖——掌心冰凉,却将她的手整个包覆,像包住一场易散的雪。
他终是开口,声音哑得发颤,却温柔,“嗯,回家。”——不问经过,不究缘由,只这一句。
月色把两道影子拉得很长,一玄一青,缓缓交叠。
宫墙深处,新帝立于暗窗,指间把玩着那枚碎裂玉荷,指背因用力泛白。他忽地合拢掌心,碎玉刺入皮肉,血珠渗出——
宫道长长,风卷灯影。
兰一臣负手而行,青衫被秋风吹得微鼓,像一面不折的帆。
他抬眼,望向深宫方向,掌心不自觉握住袖中玉镇纸——
"君昭,你若倒下,下一个便是丞相府。"
夜风拂面,他眼底波澜不起,却已有星火暗燃:——既已窥局,便须破局;——既要破局,也要保家。宫墙之上,残月如钩,
钩住一片悄然翻涌的暗潮,
钩住他心底,
那声未出口的叹息。
秋七月,晨钟方歇,长安禁苑已浮金桂香。
新帝披素锦常服,袍角绣暗金稻穗,腰束乌角带,佩一柄象牙折扇——扇骨雕"风调雨顺"四小字。
他立于铜镜前,抬腕,流苏冠卸,换上一顶儒生纱巾,镜中青年霎时成了"赴试举子",眼角却藏不住雀跃:"朕今日要去看看真正的稻花香里说丰年!"
紫宸殿,新帝与几位重臣说了此事。
"兰卿,何卿,伴朕同往。"
兰一臣青布长衫,袖口以青线暗绣竹节,闻言俯身,指尖轻拂腰间玉镇纸——那是离家时夫人塞的"平安叶",声音低稳:"臣遵旨。"
一旁,何衍着玄色劲装,拱手时衣袂轻响:"臣,护驾。"
后宫之中,此时梅贵妃绡衣素裙,外罩淡绯披帛,鬓侧别一朵新剪黄菊,花心如金。
她得知到这个消息,就想着能陪伴左右,就像从前在宫外时两人的甜蜜时光。
她轻提裙裾,眸光流转,语带娇俏:"陛下,臣妾亦想同去。可扮作书生娘子,为陛下研墨、斟茶。"
新帝大笑,折扇"啪"地展开,扇风带起她鬓边碎发:"有梅卿在侧,这一路添香不少!”这一路上微服队伍轻车简从,出长安东门。
官道两侧,稻田金波翻滚,农人弯腰割穗,"嚓嚓"声连成一片。
新帝掀帘,深吸一口带土腥的谷香,眼角弯出真切愉悦:"此味,比龙涎香更胜。"兰一臣却目光微敛——
田埂尽头,几名短装汉子负手而立,虎口茧厚,看似农人,眸光却冷锐如鹰。
他侧首,与何衍对视一眼,指尖在袖中轻点——
三长两短,是"暗卫随行,戒备"的暗号。
暮色四合,队伍宿于近郊小镇。
客栈简陋,新帝却兴致勃勃,亲至后院帮老农筛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