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由太监搀扶着,虚弱地站在门内的阴影里。
夜风从门外灌入,吹动他凌乱的须发,也吹动了殿外煌煌的火光。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离得最近的萧贺夜身上。
这个儿子玄袍染血,独立阶上,身形挺拔如岳,冷峻的面容在跳跃的光线下半明半暗,看不真切情绪。
视线微转,落在右侧的平王身上。
平王身着薄甲,甲胄上同样沾着暗红,他站在白玉阶下,位置稍远,狭眸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意。
最后,皇帝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了两人身后,那道刚刚摘下银色面具的身影上。
许靖央静静站在那里,夜风吹拂着她束起的墨发,脸上还带着厮杀后的冷冽。
她手中的铁面在火光下反射着幽光。
萧贺夜与平王,一左一右,虽未交谈,却无形中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而许靖央,正站在他们中间略靠后的位置。
这个站位……不像追随者,反倒像是一个核心。
皇帝眯起眼睛。
前世的教训告诉他,他一直以为需要防备的是羽翼渐丰的儿子们,却险些忘了,这个凭借军功强势崛起的女子,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许靖央没有忽视皇帝眼中一闪而过的冰冷杀意。
她主动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反贼曹持正方才已被斩杀,其余叛党都已制服,等候皇上发落。”
皇帝眼神冰冷,扫过三人。
“太子谋逆,已被拿下,你们救驾确实及时,”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锐利,“但朕要问你们,太子是为了造反逼宫,你们呢?为何会如此凑巧,在同一时间,领着兵马出现在皇宫之外?”
他先看向萧贺夜,目光如炬:“夜儿,你京郊那三万破虏军,未经宣召,擅离驻地,逼进皇城!你想干什么?”
萧贺夜面色不变,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姿态沉稳。
“回父皇,儿臣此举,并非为了兵事,而是为了父皇的龙体。”
“父皇久病,太医院束手无策,儿臣忧心如焚,数月前,儿臣遣心腹远赴南疆瘴疠之地,费尽周折,终于寻得一味名为‘赤血菩提’的奇药。”
“此物生于绝壁,十年一开花,据说对沉疴旧疾有奇效,能治不治之症,万分稀有。”
他语气平静:“此药珍贵,且运送途中需以特殊方法保存,儿臣唯恐有失,故命副将钟岭昌率精锐兵马一路护送,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原是想尽快献于父皇,不料……”
“运送队伍一路屡遭盘查阻挠,进程缓慢,故而今夜兵马前来,实为献药,绝非造反。”
皇帝冷哼一声,目光转向平王:“那你呢?肃国公的京畿兵马,无诏不得入京,你莫非忘了!”
平王扯了扯嘴角,甚至带着点理直气壮:“父皇,这您可冤枉儿臣了。”
他拱手,语气不算十分恭敬,声音略有傲慢:“儿臣在京中自有耳目,近日太子动作频频,控制内廷,调换宫禁守卫,封锁消息,儿臣察觉有异,怀疑他有不臣之心!”
“拱卫京师,护卫父皇安危,本是儿臣等皇子职责所在,既然察觉太子可能作乱,儿臣联合肃国公,调兵以防不测,确保京城不乱,皇城安稳,这难道有错?”
他狭长的眼眸看向皇帝:“难道要儿臣明知太子可能造反,却坐视不理,任由他祸乱宫闱,危及父皇性命吗?那才是真正的不忠不孝!”
皇帝脸色更加阴沉,却一时无法反驳。
他缓缓看向许靖央:“你又如何解释?”
许靖央拱手:“回皇上!末将身为武将,受皇恩浩荡,执掌兵权,职责便是护卫江山,护卫您的安危!”
“末将同样收到密报,得知太子殿下意图宫变,已控制内廷,隔绝圣听!陛下危在旦夕,此等关头,末将岂能坐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