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溪莛真可谓是见缝插针,事到如此,仍不死心。
赵清懿充耳不闻。
只是,当她快要走近欢呼沸腾的人群中,身后仍旧没有传来李溪莛的脚步声时,不禁暗感奇怪,回眸望去,却见那辆板车孤零零地停在草地上,拖车的马儿早已被驯马师牵走了,摄影棚顶部的灯光次第熄灭,将那辆车一点点地拉扯进黑暗深处。
仿佛昭示着,在《离心剑》剧组中共处的岁月,一去不返。
他去哪了?
赵清懿突然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羊肉外部已烤至焦黄发脆,内里却绵软鲜嫩,香气扑鼻。
厨师捏着刀子将肉割成一条条,放置在身周就餐之人的盘子里,手法灵巧,却仍是供不应求。
有酒有肉,兴奋收工。
由充气膜建筑做成的摄影棚外,突然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是蛇人游过草丛。
诸人未免有点神经过敏,棚内猛然间停滞了一秒,如同被按了静音键一般,没人说话,没人饮酒,更没人吃肉。
惟有篝火中的木柴在燃烧时发出噼啪的脆响,似乎在证明着眼下的世界并没有凝聚成一幅静止的画。
刘逸安啃着手里的羊腿,满脸轻蔑地大喊:“一群猪,外面下雨啦!”
诸人这才相视一笑,大骂彼此神经过敏。
在所有人举杯欢庆时,赵清懿找到这段时间一直陪伴她的幕后工作人员们,跟他们一一碰了下杯子,将杯中酒饮尽,便找了个由头离开了人群,将热热闹闹的片场甩在身后。
没有人留意她的动向。
走出挡风遮雨的摄影棚,手中的花折伞慵懒地搭在肩膀上,随风轻动,雨水漫过坡面在脚下积水中抚弄出一圈圈碎花般的涟漪。
只是,那些轻轻荡荡的涟漪,很快便被赵清懿的双脚踩乱了。
她挽着裤腿,另一只手提着鞋子,光着脚丫在柏油路上走着,好似摄影棚内的那场打斗戏还未结束,凉意从脚底直蹿向心里。
她没有去剧务那儿领靴子,也没有让助理开车送她回到住处。
大家都在兴致高昂地喝酒吃肉,她再去安排工作,未免扫了他们的雅兴。
她也没有刻意去寻找李溪莛、王婧蓉亦或是梁颖茜的身影。
他们都会凑在一起庆祝吧,还是不要去添麻烦了,就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地漫步在雨中,倒也挺好。
从充气膜摄影棚到演员宿舍,需要步行十几分钟,然而她很喜欢在雨中散步的感觉,哪怕在热闹的宴会衬托下显得孤寂冷清,但她却感觉十分惬意。
仿佛与这个节奏奇快、复杂多变的世界,在淋漓的细雨中画出了一条清晰的界限。
独享着雨滴打在绸布上,发出很空洞很渺远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但也是独属于她自己的声音。
落在地面上的雨声,是要和他人一起分享的。
然而落在伞布上的雨声,在这空寂的岱宗影视基地里,或许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在细密连绵的沙沙声中,突然传来一阵阵重重踩在积水里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放浪的大笑。
赵清懿不再把花折伞搁在肩头,而是举起来挡在身前。
那阵笑声停顿了一下,脚步声却突然变响,并且朝着赵清懿的位置而来。
她立刻加快脚步,走到一处路灯昏暗的岔路口,犹豫着是穿过小径消失在花丛中,还是走大路寻求安全感。
仅耽搁了两秒钟,身后的脚步声已经近在耳边。
“这身段,嘁嘁,老三你的眼神儿真特么好使!”说话的男人一脸胡子,嗓音里透着几分粗俗,以及浓重的酒气。
“啊,这屁股这腰,在漆黑的夜里会像明灯一样将我照亮,我是扑火飞蛾,明知她能灼伤到我,还是不能自己……”第二个男人的声音稍显年轻,但却醉得语无伦次,说到最后竟哼唱了起来。
醉鬼!
赵清懿走向宽阔大路,寄希望于某个刚在宿舍楼睡醒的工作人员,能够迎面而来,让那两个醉汉稍有收敛。
“呦,她走啦,你这个傻吊还不快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