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浅滩上遍布着碎石野草,湖面风猛,花草拂动。
鞋底传来碎石沙砾被碾碎的咯吱声,以及轻舟在湖岸涟漪的拍打下发出有节奏的碎响。除此之外,山猿啼鸣,林中兽吼,都消失得一干二净,惟有象牙山在春风吹拂下的沙沙律动,半刻未停。
抬眼看去。
万花如海,茂林如涛。
“这节目组搞毛啊,也太惊悚了吧。”李溪莛仰头望着仿佛能吞噬光线的象牙山,脸上自信仍在,却还是抱怨了一句。
在灰云笼罩下,象牙山仿佛被剥夺了最艳丽的色彩,白而不纯,绿而不嫩,阴影像是一张暗灰色的大网,将象牙山第六峰尽罩其中。
“话说回来,我们一共就五个组合,导演组从一安排到五,轮到哪门子的第六峰啊?”李溪莛又开始抱怨。
他本非话痨,只是赵清懿不言不语,他总得说点什么缓和下尴尬的气氛吧……
“山名取双不取单,是因为本地风俗。”赵清懿指向山脚下半人高的荒草,“象牙山有个鬼夜捉单的说法,每逢农历十九,便有阴风肆虐,其中鬼手乱抓,落单的人或兽都会被抓走吃掉。”
她说得有板有眼,李溪莛大惑不解,便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湖风拂动,如一双柔软的手掌,将山脚下的荒草轻轻拨开,露出一角灰色石碑。
“有野史记载,崇宁年正月十九,天火坠落,大理边陲遭灾,山峰崩塌,地火肆虐,山中孤村人畜皆亡。”赵清懿径直走向石碑,继续道:
“从此以后,每逢农历十九,便有鬼风降临,夜间行路者若形单影只,殁;家禽牲口若独居窝棚,亡;古树鲜花若四野荒芜,枯。”
李溪莛跟在她身后,眼见她拨开草叶,纤细手掌搭在饱经风雨的灰色石碑上,好意提醒:“你小心点。”
赵清懿移动指尖,在石碑的浅色凹痕处缓缓划过,自顾自道:
“从地理方位来推断,当年遭到陨石冲击的地方,便是这象牙山脉的中心区域。当年象牙山叫九齿峰,第九峰位于正中央,几乎被那颗从天而降的陨石给抹平了。后来不知过了多少年,九齿峰更名为象牙峰,许是本地居民忌惮那个‘逢单必殁’的传说,所以取名时不取单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秦维凯登岸的地方是第二峰,林泰山登岸的地方是第四峰。”
“友情提醒,我们可以找个避风的地儿捱到天亮啦!”
“为何?”
“因为你已经把成片后的镜头都用光啦!这么一大堆科普内容说出来,导演组肯定不会剪掉,成片也就90分钟,还能全都用在你身上啊?”
“哦,无妨。”
“不过话说回来,你从哪儿了解这些东西的?”
赵清懿回头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书上。”
“书上?”许是李溪莛不想被她看不起,也开始卖弄学问,“崇宁年应该是宋徽宗当皇帝的时候吧?我记得那段时间好像是公元1102至1106年。哇哦,九百多年前的事情你都知道?”
从他嘴里说出“宋徽宗”三个字,赵清懿全无防备,竟忍不住颤栗了一下,从石碑旁缓缓起身,“你觉得父……宋徽宗这个皇帝怎么样?”
她的语气平平淡淡,听不出半点波澜。
李溪莛
想了想,道:“我跟史学家的看法不太一样。”
“哦?”
“都说他是个昏君,但我认为他是当时赵氏皇朝最好的选择。”
赵清懿眉心一跳,“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