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除夕
张维贤痛心疾首地看向儿子:
“待我走后,勋贵中谁能接过这千斤重担,于未来仙朝维系我等地位,为陛下分忧,而非成为陛下拖累?”
张之极本能地想说“不是还有儿子我吗”?
话到嘴边,迎上父亲深邃而带着审视的目光,似乎在说“就凭你?”,他顿时语塞,一股自惭形秽之感涌上心头,只能改口道:
“这个……勋贵之中,能者亦有不少。譬如成国公朱纯臣,襄城伯李国桢,还有……还有……”
他“还有”了半天,想不出还有哪位勋贵子弟能当此大任。
张维贤脸上失望之色更浓,近乎无语:
“靠朱纯臣?”
“哼,此人志大才疏,性情浮躁,平日里只知享乐。”
“若将勋贵未来系于此人身上,非但不能光大门楣,连最后一点祖辈挣下的体面,都要被他败个精光。”
祠堂内陷入一片沉寂。
张之极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索性默数祖宗牌位前摆了多少只蜡烛。
张维贤脸上掠过一丝深深的疲惫。
他沉默良久,摆了摆手:
“眼下最紧要的,是抓紧修炼。”
这一刻,他似乎抛开了先前“体弱无望”的消极,眼中重新燃起斗志。
只因张维贤忽然间想通了:
必须争取多活几年。
无论如何,也要撑到下一代勋贵中,可堪造就的年轻人成长起来。
他的长孙取名张世泽,因年幼尚不知其心性,能否担得起英国公府未来的重担。
若自家子孙不成器,便只能放眼整个勋贵集团,去寻觅、培养尚有潜力者了。
“之极,凝神静气,再试一次!”
张维贤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不再提修炼艰难的话,重新盘膝坐好,依照《正源练气法》的指引,尽力捕捉灵感。
之后的十几二十天,张维贤父子足不出户,日夜待在祠堂中修炼。
而他们的情况,也仅仅是年底北京城内的一个缩影。
所有拍得种窍丸、获得修炼资格的官员,均陷入了闭关状态。
府门紧闭,谢绝访客,各自在书房、静室——
乃至如张府这般,选择在祠堂等自认为能得庇佑的肃穆场所,尝试踏入仙途。
东林党人除外。
尽管他们也会寻觅温暖安全的角落潜心修炼,但核心人物如韩爌、钱龙锡、李标等人,却时常秘密聚会。
一方面交流那微乎其微的修炼心得,另一方面,则不可避免地暗中计较资源分配。
在未来“仙官”埋头苦修的同时,关于崇祯帝得蒙真武大帝传法、奉天门拍卖仙丹、驾云凌天、幻境传道……
以北京城为中心,一系列石破天惊的消息,通过官方的塘报、私人的信函、商队的口耳相传,如暴雪般洒向南直隶、川黔、两广、关外,触及大明疆域的每一个角落。
朝野上下,士农工商,无不为之骇然。
多方势力蠢蠢欲动,只待来年。
不知不觉间。
寻常百姓在年关将近的忙碌、与对仙缘传闻的津津乐道中,迎来了崇祯二年的尾声。
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