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假扮术士的刺客纷纷中箭倒地,本就站在高台边沿的人甚至被长箭送来的力道往后一掼,中箭坠下筑星台,发出极为沉闷的一声重响。
薛执藏在筑星台顶端下一层中,将上头的交谈之声听了个十成十,却暂时没那个心思记挂太子殿下口中什么未来之事。
他只是囫囵记下,手中紧握飞刀,警惕着高台上的一举一动,生怕太子殿下和在烟州时那样突然又做些他阻拦不及的举动。
看到刺客滚落高台,薛执松了口气。
高台上是死寂般的鸦雀无声。
长剑微斜,轻枕月光,冷刃碎细风。
沈持意顺着流风剑锋抬眸,望见苏承景错愕至神情僵而空的脸。
刀锋架在咽喉前的人变成了苏承景。
可他却全然无法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直愣愣地盯着他印象里曾经称得上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苍世子。
青年神色坚毅,握剑的手稳而不晃,瘦而不弱,长身而立,哪里有一点病弱之色?
他冷冷道:“这就是你错过的消息。”
苏承景连气息都滞了几瞬,震惊之色这才浮出眼底。
“怎么……”
“……怎么可能!?”
筑星台下,许堪目瞪口呆。
他第一时间只能想到太子殿下对今日宫中动乱早有预料,安排了身形外貌极为相似的暗卫守株待兔。哪怕这样的猜测很是荒谬——但也没有现在他们所有人眼睁睁看到的一切荒谬啊!
许堪再三揉了揉眼睛,抬眼看去。
持剑青年还是穿着太子的衣袍,哪怕高处瞧不清面容,出手的身影依然是熟悉的太子殿下的身形。
是太子没错。
是众所周知体弱多病的太子殿下。
是他从苍州接来的时候,一步三喘赶路都快要了半条命的太子殿下。
许堪:“?”
“??”
“???”
太子殿下甚至不是简单的会武功,仅出手那一瞬便能让许堪看出,太子的武功比他、比在场的所有人都高上许多。
上一次给他这个感觉的人……
他眼前突然浮现出许多天以前的天子寝宫门前,也是这样一个幽幽深夜,戴着幕篱瞧不清脸的刺客夺过暗卫弯刀同他交手,轻而易举击退飞云卫,卸下了他的攻势,而后并不恋战,转身遁走,消失在了深宫之中,至今没有被寻到。
如此世间少有的高手,却前后在皇宫之内出现两个,如若这两个高手不是同一人,其中一人还是谁都想不到的太子殿下,有可能吗?
基本没有可能。
太子身怀武功却装病多年,此乃欺君重罪,可眼下却毫无顾忌地当着宫中所有人的面显露武功,并不担心被遇刺的皇帝秋后算账。
好似已经知道……皇帝再也算不了账了一般。
许堪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神。
他意识到的也许并不只是刚才看到的。
还有今日皇帝被刺杀,先前飞云卫失火,甚至更早之前那两个刺客出现在长亭宫……
巍巍宫墙不如群山绵延,没有云海高阔,却能遮盖数不清的筹谋与秘密。
许堪面上诧异神情难褪,久久难言。
连飞云卫统领都如此,更遑论其他禁军与暗卫。
乌陵用轻功下了筑星台,来到江元珩身边时,瞧见的便是这些训练有素的皇城亲卫们手足无措的模样。
出手也不是——好像已经不需要他们了。不对,是从始至终都没需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