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是楼某哪里做得不好,惹人厌烦,这才让人不愿搭理。”
“此间主人是位洒脱心善的江湖少侠,也许他的红尘绚烂广阔,无边无际,如山海天涯,楼某这等无趣之人,早已被他抛诸脑后。”
“如今只能留存这个画舫,若他哪日主动归来,卧榻尚在,尽可安眠。”
言下之意,是只要主动回来,便既往不咎,还扫榻相迎。
他说得格外郑重,好似当真把心中所想就这么说了出来。
如此自贬为无趣之人,更好似人人称赞的饮川公子自谦自牧至于此,竟觉得一个江湖侠客轻慢待他,理所应当,是他之错。
可这话中,却又带着些许希望这么一个轻慢他的人回来的意思。
沈持意听在耳中,笼着男人嗓音的耳廓竟比手中的温茶还要烫人一些。
若不是他知晓这人是在以那副君子画皮应答,都要以为这是楼轻霜的肺腑之言了。
江元珩登时有些悻悻。
他没想到楼轻霜反过来维护了这不知名的画舫之主。
“大人心胸,元珩自愧弗如。”
周溢年却暗自唏嘘。
楼饮川居然来真的。
就这么当着太子的面,说出了想对苏涯说的话。
楼大人上一回踏在这个画舫上,最后对暗卫的吩咐还是武功废了都要带回来。
这次踏上画舫,怕不是太子下一刻认下苏涯这个身份,楼饮川都能当做前事尽皆勾销。
——只要太子再不离开,再不背弃。
这话已经是摊开来的暗示了。
只有已经明白太子身份的周溢年和奉砚能看得出来,刻意安排的故地重游本是给苏涯看的,楼饮川却成了被勾起遐思的那个人,破天荒不露声色十分平静地冲动了一回。
可惜那风流浪荡子确实如楼饮川口中所说的那般,眼中绚烂广阔,心里无边无际。
重回故地都没能勾起太子殿下一点回转之心。
小殿下已经不为所动地转身绕开他们,踏入画舫廊道,打量起阔别多日的家当。
没有丝毫同当面诉衷肠的可怜人相认的意思。
楼轻霜神色微动,隐在阴影下的双眸暗了暗,指尖摩挲着茶杯边沿,轻晃茶水。
他站在日光照不到的檐下,凉的是风,冷的是人。
周溢年暗道糟糕,却又无法说什么。
两艘画舫已经一前一后在河道中缓缓前行,寻着榷城城门外的一处不算起眼之地,稳稳停摆。
沈持意在自己买的画舫上越呆越局促,好不容易彻底到了临近城门之处,他赶忙回身去找楼轻霜:“大人,我们该进城了。”
他打算先和楼轻霜、江元珩和周溢年进城,禁军和随从先等候在这。
乌陵和奉砚也留下,以便管着这些人。
暗卫则在夜里单独想办法不通过城门入内。
楼禀义肯定会注意有何进出城门的异样之人,他们四人一起进城太过招摇,商量了一下,还是分开进城稳妥。
两两行进,江元珩同周溢年一道,楼轻霜同沈持意一道。正好不会武功的周太医和太子殿下分在两拨里——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不再扮成商队,他们也无需再假装兄弟,直接当做朋友相伴入城便好。
周溢年和江元珩先行入城后,沈持意也去换了件不起眼的衣服。
等太子殿下出来时,楼大人已经拿着幕篱在门前等他。
他一愣:“这里还要戴吗?烟州应当没人识得我。”
“总能防范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