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榻上的人缓缓抬头,枯瘦的脸上先是疑惑,看见人后却是惊喜:“是你这后生。”
胡老撑着上半身靠在床头,相比之前的见面,他要憔悴了许多,双眼布满阴翳,眼白浑黄,缭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病气。
“能再见你一次,倒也无憾。”胡老毫不吝啬地夸道,“你确实是我见过的鲜少天赋高的人…你若是改变想法,我还有时间,尚且还能教你一点。”
“此次来泉州,是因为我娘的事。”沈琢如实道,“胡老,我已经有师父了。”
“哼,你师父是谁,我倒要瞧瞧,哪还有拦着徒弟不让学的道理。”
“他于我,如同亲父。”
胡老冷哼一声,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已经让他面上十分难看。罗宁见状,顺势蹲到床边拉着胡老的衣袖,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师父,您您为什么一定要收他,您是不是不想要徒儿了?我也能学很多!”
“就你这脑袋,教你十遍你都记不住。”胡老没好气道。
罗宁小声反驳:“我哪有。”
“吃最多的江南菜你十成如今都才只学会五六,更别说那些鲜少接触的。”每日汤药不断,连嘴里都烦着苦味。胡老说着便来了兴趣,冷不丁来了一句,“我今晚想吃脆膳和鲢鱼。”
“不行!”
“怎么了?!临死了还不让我吃?!你个欺师灭祖的萝卜头!”胡老敲了罗宁的头一下,气得再度躺下,翻身背对着他们,像个赌气的小孩子,“我可不管,没有我就不吃药!”
“你!你倚老卖老!”罗宁气得眼眶都红了,奈何床上的人就是不听,还扯了被子蒙住耳朵。
他气得跑了出去,在院子里原地跳了好几下,最后还是老老实实进了厨房。
沈琢忍俊不禁:“这两师徒的脾气倒是如出一辙。”
嘴硬心软。
“天资不足,但品行端。”萧钰靠了过来,“话说,你什么时候有的师父?若我没记错,你痴傻了十九年,唯一对你好的亲人,便是阮姨。”
“你不是会算卦?自己算算。”沈琢一笑,抄起袖子就进了后厨。
菜筐里什么食材都有。花色鲢鱼还在池子中甩着尾巴,另一池则是鳝鱼,扭着身子像一条条黑蛇。
罗宁看着身板小,力气却大得很。一条鲢鱼直接拍晕,利落的分开,鱼身剔骨鱼肉捣烂混着香菇丁和瑶柱一起熬进粥里。鱼头一分为二,放入锅中煮,随后捞出去骨,随后放入油锅中烧烩,再用熬好的鸡汤混以香菇和冬笋干重烧。
取个头均匀的鳝鱼在清水中加盐煮,捞出取鳝肉分成段,油锅炸两回,炸至金黄香脆,浇以配好的卤汁。罗宁处理过程有些生涩,但还算顺利,沈琢原本想进来帮忙,不过好像也帮不上什么。
毕竟是胡老的徒弟,再怎么被说天资愚钝,手上还是能见得到真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