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吉他练习还没结束,几根弦被拨弄得在喊救命,十分煞风景。
夜色浓稠得像新买的墨汁,室内的灯光明亮温暖,空调并着风扇把家里的燥热气息打撒。
有过在盛夏停电一整天的经历,就知道此时此刻多幸福。
甘浔弯腰整理垂落的沙发巾,这是房东留下的旧物,心理作用,不铺上清洗干净的布料,她总觉得坐得不安心不自在。
她很自然地在这期间想到,停电的当夜,赵持筠曾差点在这里绊倒,她在慌忙之下扶得没轻没重。
黑灯瞎火,她们谁都没提这件事。
隔天晚上赵持筠又在睡裙里穿了内衣,甘浔就知道,她是介意的。
无关性取向,与不熟识的人保持一定距离,是人的本能——哪怕因为条件有限,她们在一张床上睡。
甘浔认为这些距离很正常。
包括在她说完回来试裙子给自己看后,自己委婉的拒绝。
可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生气的?
甘浔仔细回想,开始思考赵持筠的态度发生转变的契机。
如果只因为睡裙,那她应该在商场被提醒退换时就发作了。
事实上,出书店的时候她还眉眼含笑,主动帮忙提购物袋。
晚餐时她跟崔璨谈笑风生,商量工作,点评菜肴,聊到她在镜国赴宴听到的八卦,又问崔璨是怎么看上许颜颜的。
没有任何异样。
但是从餐厅离开后,赵持筠的情绪就淡了很多,车上也没说什么话。
甘浔好几次回头看她,她都没理,甚至还闭目养神了一会。
甘浔当时没多想,因为平时赵持筠不说话看上去也很高冷,也许她是逛累了。
直到两个人单独相处时,她才意识到,赵持筠在不高兴。
这实在奇怪,郡主大人一直是“不悦则鸣”的性格。
不爽的时候会当场大声喊“放肆”“大胆”,哪怕算得上寄人篱下了,也是一个没被满足需求就绝不会忍耐的主。
怎么会有暗戳戳闷气的时候。
甘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也许压根不是那回事。
郡主无聊了,随便刁难她几句。
她一件一件拆着新衣服的标签,把可以再利用的购物袋分类收好,又将衣物放进洗衣袋里。
手机突然振动——崔璨的语音消息跳出来,让甘浔想办法给赵持筠办一张身份证。
在决定正式把人留下的那个上午,甘浔就在想办法了,搜过流程,有点难度,毕竟是个平白无故冒出来的人。
她知道找谁可以更快捷地办下来,只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现在赵持筠想要工作,想要久居,她就不得不去办。
回到客厅坐下,看了眼时间她才意识到,赵持筠换个衣服也太久了,都进去几分钟了。
她不放心,过去敲敲门,“持筠,好了没有?不会穿吗?”
没人理她,她又喊了一声“郡主”。
这次听到门后有了动静,里面的人磨磨蹭蹭走来,隔着门靠住,静了一会。
甘浔不免担心:“怎么了?”
赵持筠的声音轻轻传出来:“我穿好了。”
“那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