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此时刻,众人便把希望寄托在了徐家和吴家上。
这两家是松江府华亭县一顶一的望族,有他们在这里顶着,便暂时不需要担心出头的问题。
终于,徐昙忍将不住率先发声道:“县尊,此举恐怕有所不妥吧。”
徐昙的发声在王守仁的意料之中,他淡淡道:“徐员外何出此言?本县的这一决定是遵奉国策,这新政是陛下倡导的,难道徐员外认为有什么问题吗?”
在场众人皆是替徐昙捏了一把冷汗。不得不说,王守仁的手段确实是高,搬出了国策作王命旗牌,不管徐昙说什么都不占理,还很可能会把自己绕进去。
徐昙也是愣了一愣。
怎么动不动就扯到国策上去了,这王县令还真是拿着鸡毛做令箭啊。
“县尊有所不知,本县的情况十分特殊,即便要清丈土地也清丈不出什么东西。”
徐昙自然不甘心就这么被王守仁绕进去,愤然说道。
“那徐员外倒是说说看,本县的情况怎么个特殊法?”
王守仁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唬的徐昙心中一坠。
这个王县令该不会是下好了套等着他往里跳吧?
可如今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如果徐昙在这个时候选择退缩,那么不但将在本地缙绅面前颜面大失,还会平白长了王守仁的气势,割肉给县令便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了。
没有人会嫌地多财丰,徐昙自然也不例外。他甚至想过有朝一日将吴家踩在脚下,接收吴家的全部财产,让徐家成为华亭县独一无二的豪族。
但眼下,他显然陷入了危机。若是这个危机解决不好,别说独霸华亭县,就是维持原状都有些困难。
这处境,十分不妙啊。。。。。。。
徐昙咽了一口吐沫,定神道:“县尊有所不知,本县缴纳商税是全松江府最重的,便是排在整个南直隶也仅仅次于苏州府吴江县。”
明代江南手工业繁盛,素来有苏州绸,松江布的美誉。
这两样东西都是名冠天下的珍品,价格自然也就不菲。
苏州丝绸、松江棉布的大量外销给本地官府带来巨额商税,渐渐成了地方官府的财税依靠。
“那又如何?”
王守仁不动声色道。
徐昙咬牙道:“既然如此,土地便应该免税。不然没了本地农户种植棉花,谁去织布?没了这松江布,县尊相不相信,本县所收商税将十去其九!”
王守仁暴喝一声道:“放肆!你便是这么和本县说话的吗?”
一直温文尔雅的王守仁突然暴怒,吓得徐昙一个寒颤。
此时他不知道该不该去接话,只愣愣的站着。
“你方才说本县依赖农户所织绢布,这倒是不假。不过这和种植棉花分明是两件事。不管朝廷对这些土地免不免赋税,这利都落不在农户身上。朝廷收税,农户要缴纳绢、麻、棉布。朝廷不加税,自然有你们这些地主收税。区别只在于收税的人是谁。至于商税,虽然华亭县在全府乃至于南直隶都是收的较高的,但是还不够。本县这次便要更改商税,一改到底,绝不容情!”
这话自然是说给在座缙绅的。
这些人既是地主,又是富商,多重的身份决定了他们的立场。
缙绅们利用土地免税政策给出利差,向投献的农户收租,并压价收购佃农种植棉花的价格。
收购到大量棉花,他们再开设手工作坊,雇佣大量织工织布,将大量织好的棉花售卖到外省,从而赚取暴利。
乍一看来,他们在租田给佃农时似乎没有赚太多的利。但这实际上是为了给织棉花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