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明白以后,贾宝玉心里便更不好受了。
这桌上没知己,有的只有丘八和惹人厌烦的家伙。
贾宝玉越想越气,竟破天荒地当面锣、对面鼓地针锋相对起来,“李二公子蒙学未久吧?区区三个月便要打算县试出圈?未免太小觑了京城的学子。此等狂言,在酒桌上说说便好,我们听为戏言,一笑而过。”
“若是传扬出去,恐怕要沦为笑柄,为我们勋贵脸上抹黑了。”
此言一出,在坐的各位都不淡定了。
果然,李宸的所作所为还是惹火了贾宝玉。
如今众人倒不知该如何收场。
李宸却是气定神闲,微微抬眼,不咸不淡的说着,“勋贵被文人取笑不学无术,也不是从我开始的,自开国以来皆是如此。”
“可因为旁人嗤笑,就不敢同台竞争,那岂不是永远都无法扭转世人偏见?”
“上一位被文人赞许的勋贵不正是荣国府的贾老公爷么?当年能榜下捉婿,与四代清贵的探花郎林大人结为姻亲,其时舆论,何尝有如今日这般不堪?”
闻言,贾宝玉脸上反倒不自然起来,“这……这婚事与科举有什么相干,李二公子扯远了。”
李宸不紧不慢提起珐琅壶,又自斟一杯佳酿,放在鼻尖闻着醇香,淡淡道:“我是想说,老公爷当年都推崇诗书传家,身体力行。我等后辈,效仿先贤遗风,勇于一试,何错之有?”
第15章大斥宝玉
“正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有成有败有什么好指摘的?可若因畏人言而不敢下场,那便是未战先怯,自认不如了。”
“我听说,贾家族学开办了几十年,还未见有取得功名的子弟,甚至报名县试的人都连年递减,这岂不就是临阵脱逃?文恬武嬉,都忘了先祖教诲,世人自会当我们都是纨绔高粱。”
李宸说的话掷地有声,卫若兰、冯紫英听得暗自点头。他们出身将门,最重这般不畏艰难、敢于亮剑的胆魄。
这正是武将精神的追求。
然而贾宝玉却是脸黑如锅底,因为脸比较圆,就更像了。
憋了半晌,贾宝玉终于又开口回驳道:“又是这文死谏、武死战的混账话!武将逞匹夫之勇,只图那汗马虚名,可曾虑及身后江山社稷?”
“文官更是可恶,朝廷稍有微瑕,便以死相挟,沽名钓誉,邀买忠烈之名!此等国贼禄鬼,死了倒干净!”
贾宝玉越说越是激愤,仿佛要将胸中怒火一吐为快,目光灼灼地扫视众人,寻求认同。
墙边唱曲的妓子被这架势都骇得噤了声。
卫若兰、冯紫英闻言,皆是脸色一白,心下却大不以为然。
他们四王八公家的爵位从何而来,不就靠祖辈死战沙场吗?
现在又说这是沽名钓誉之举,可不是数典忘祖。
没有祖宗余荫,他身上能穿丝绸绫罗?
所以卫若兰,冯紫英都没有立即回应宝玉这话,只是拿眼往门外瞟,只怕旁人会听见。
喝得微醺的薛蟠都被吓醒了大半,他虽然是纨绔,可招惹了官司以后,便知道文官的难缠。
连妹妹入宫选秀女落选都或许与他的官司有关,已不敢再胡乱惹事了。
今日贾宝玉的一席话要是传到御史耳朵里,在场的每一位怕不是都要引火上身。
“出去,都出去!管好自己的嘴!”
“是。”
待闲杂人等都退下,薛蟠欲上前安抚犹自气得发抖的宝玉,却不知从何劝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