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之际,池水瘦了三分,临岸的嶙峋怪石露出泛白的边痕,池塘中的荷叶也褪去了绿意,随风舞动着枯枝。
草色斑驳,周遭沉寂,按往常林黛玉又免不了一阵悲春伤秋,可如今她却顾不及了。
“要不要开口呢?怎么说能免得宝姐姐起疑心?”
“若不然先探听探听外面的消息?指望雪雁去打听,太迟了些。”
眼看着又走过一处穿堂,再不说便错失良机,林黛玉咬紧牙关,道:“宝姐姐,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
“?”
薛宝钗一路上都在静观其色,见林黛玉眉间阴晴不定,正在暗自揣度,不料林黛玉竟主动要与她说些体己话。
面上露出如旧的和煦笑容,薛宝钗颔首道:“好,我也想听听妹妹的心里话。”
留丫鬟们在穿廊里等候,林黛玉和薛宝钗二人并肩来到了居中的水榭,背风而立。
“妹妹有什么话想说?”
薛宝钗见林黛玉一副为难的样子,不由得先柔声相问。
林黛玉轻抿嘴唇,眼睛略向一旁偏了偏,声音细若蚊蚋,“宝姐姐,姨母她常做这资助学子的事么?不知寻常……会选怎样的人家?”
薛宝钗闻言,脸色微不可察地一顿,心底掀起惊澜。
原以为林黛玉会问些有关府里各姐妹以及贾宝玉避着她的事,又或者过问王夫人的近况,修好关系,再不济问一问娘亲的意图也合理,千算万算没算到林黛玉竟然问的是经济学问,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林黛玉吗?
“宝姐姐?”
林黛玉重复了遍,才将薛宝钗唤醒回来。
罕见的失态,让薛宝钗面上也挂了几分难堪,点头道:“哦,林妹妹,我听见了。薛家一直以来都有资助寒门士子的祖训,至于人选,一般是看科考、岁考的名次还有家境,人品,酌情而定。情况不同,资助也有少有多,倒不好一概而论。”
第10章喂猪呢?
“科考,岁考,也就是有了秀才功名才会被薛家资助,可那纨绔还没过童试呢。”
林黛玉暗戳戳想了遍,旋即又问道:“那薛家可还与其他勋贵门第有往来?”
薛宝钗眨了眨眼,不解的望过来。
林黛玉忙找补,“刚被姨母赠了这貂裳,又听姨母有义助学子的心思,我便想起了今早嬷嬷回来偶然提及的镇远侯府二公子。”
林黛玉一面轻抚着身上的貂裳,一面绞尽脑汁的编瞎话,道:“嬷嬷说,镇远侯府的二公子,似梦有神授,顿然开窍,四书五经皆通,更兼有一手好字,被唤做神童,侯府上还特意请了廪生为业师。”
薛宝钗眉间微蹙,“当真?我听到的传闻,怎么与妹妹所说的大相径庭。都说镇远侯府二公子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年十五尚不能提笔写字……”
林黛玉暗道:“那纨绔是有些不正经,若说写不来字……炭笔写得简字倒还有几分模样,可以说是有天分在,可就是太不正经了。”
又腹诽了一遍,林黛玉才道:“刮目相看的道理,自不用我与姐姐讲了。姨母和姐姐如此照顾我,我定然也不会戏弄姐姐。”
薛宝钗为难的点点头,“并非是我信不过妹妹。且不说旧时的传闻,哪怕他真有天资,毕竟也是勋贵门第,就算拮据也不会接受我家的义助,毕竟还要顾及门面。”
“妹妹出身清贵,虽读得‘士农工商,商居末流’,却难体会其中深意,不知彼此之间若非血亲,往来鸿沟犹如天堑。”
林黛玉抽了抽嘴角。
“我总也不能告诉你,镇远侯二公子每十天就是我吧?”
再思忖片刻,林黛玉抬头道:“尽管如此,能结个善缘总是好的。一旦有什么事能帮衬得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