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苏氏从火场走出来时,发丝不乱,衣角不焦,连眉毛都没少一根。
她脸上的神色平静得诡异,仿佛刚才走进的不是火海,而是一间普通的屋子。
再加上念听说的那些话——说她夜里能听见地底的响动,说她曾用一根红绳拴住飞走的风筝,说她在雨中站了一整夜却连鞋都没湿……
每一件事都像是从荒诞的传说里撕下来的,可偏偏,是她们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越想,她心里越觉得不对劲。
一种莫名的寒意从脊背爬上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悄然睁开了眼,而她,正站在它的视线之下。
可她刚才说给念听的那番话,其实也是在提醒自己——管住嘴,别多问。
话出口时带着安抚的语气,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语气底下藏着的是恐惧。
是怕一旦追问下去,会揭开某个不该触碰的秘密,会引来某种无法挽回的后果。
……
西厢房。
今天难得出太阳,久违的阳光洒在院子里,照得青砖泛着暖意,墙角那株老梅树也仿佛活了过来,枝干在光中显出几分生气。
六爷坐在院里的摇椅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手边放着一壶清茶。
茶烟袅袅升起,带着淡淡的龙井香,在阳光中盘旋,又被风轻轻吹散。
他眼睛看不见,两眼上蒙着一条陈旧的黑布,边缘已经磨得发毛。
可他的耳朵极灵,稍有动静便能捕捉;鼻子也尖,能闻出茶汤的火候、风里的湿气,甚至是人心中的躁动。
一大清早,他就听禅房那边吵吵嚷嚷,僧人们走来走去,说话声压低却掩不住慌乱。
接着,一股刺鼻的糊味从经房那边飘来,像是经书烧着了,又像是香烛倒了压住火苗。
那味道又焦又闷,熏得他眉头微皱,指尖在摇椅扶手上轻轻敲了一下。
他向来不爱热闹,更不喜喧嚣。
年轻时在京城,那些权谋争斗、刀光剑影,他早看够了,也厌透了。
四十年前,先帝刚驾崩,宫中风云变幻,新帝登基的第二天,他就装作眼疾复发,头痛欲裂,无法视物。
随后,便以养病为由,带着全家悄然搬出京城,一路南下,隐居在这万喜寺已有四十年,再未踏入朝堂半步。
如今,他不过是为了治病才重回故地,没想到,这寺庙竟比当年还乱。
黑甲护卫来报,脚步沉稳,声音压得低:“爷,经房着火了,火势不大,已被扑灭,但……
有几卷经书被烧毁。”
六爷躺在摇椅上,头微微侧向一边,声音轻轻的,像在闲聊家常:“这万喜寺倒是挺热闹,昨儿丢个娃,今儿烧个房。”
他嘴角微扬,语气里带着一丝讥诮,又似漫不经心,“看来,这地方清净不了。”
护卫顿了顿,低声劝道:“爷,咱还是回吧?这儿哪是养病的地方,简直是招灾。火一起,烟呛您眼睛,万一……”
“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