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大头:“我?呵呵,不知道,没想过。就我这个火爆脾气,除了当警察可能也干不了别的。”
顾耀东:“肖警官,后悔来当警察吗?”
“不后悔。我十八岁进捕房,最好的青春都交付在这儿了。只是有点遗憾吧,生错了时代,没能成为我曾经想成为的那种警察。”
“也许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不可能啦。早不是年少轻狂的肖德荣了。青春不再,梦想也死在这儿了。”
于胖子:“我跟你不一样。其实我根本就不想当警察,从来就不想。我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大理想,就想当个普通人,开个小饭馆,每天炒炒菜,赚点小钱,跟老婆孩子过好小日子。”
小喇叭:“你开饭馆,可能会自己把自己吃破产吧?”
两人依然像从前一样开着玩笑,嘻嘻哈哈,只是笑容里多了一丝感伤。
肖大头:“小喇叭,你呢?”
正在笑闹的小喇叭忽然沉寂了下来。
“我要结婚了。”他轻声说道。
诧异,接着是激动和欣喜。
于胖子给了他一拳:“行啊你!什么时候都到这一步了!居然一直保密!”
小喇叭难以启齿:“是在台湾。”
三个人愣住了。
“对不起……她是一个演员,剧团和那些看戏打赏的官太太都要走了,她要演戏也不得不跟着过去。其实我想跟你们在一起。可我一个人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喜欢的女孩子也喜欢我,我是真心想跟她结婚。”小喇叭说得特别难过。
顾耀东:“这是喜事,大喜事,恭喜你。”
于胖子:“你的喜酒我们是喝不上了。这顿就算是提前祝贺吧。”
小喇叭:“其实如果你们想一起去台湾,今天晚上就有船。”
于胖子:“怎么去?一张船票十多条金子呢。”
小喇叭满怀期待地说:“我有个亲戚在船上的炊事房做事。我都问好了!只要进了码头,他能把我们几个人都塞进炊事房,一起过去!从警局里搞到通行证还是很容易的!”
于胖子笑了笑,没说话。四人沉默地喝酒。
肖大头:“你呢大学生,今后什么打算?”
顾耀东:“留在上海。”
“还当警察?”
“也许会吧。”
“如果将来是共产党的天下呢?”
“不管谁执政,我相信警察的职责是一样的。”
肖大头看了他片刻:“顾耀东,跟当年刚来警局的时候相比,你好像一点没变,又好像变了很多。”
“但是有的东西永远不会变,比如匡扶正义,保护百姓,这始终是我想做的事。”二人对视片刻,似乎有个秘密已经心照不宣。
肖大头释然了:“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发现你跟我们不是一路人,怎么办?现在知道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不重要,反正在我眼里你就是刑二处最傻的顾耀东。”
顾耀东笑了:“我最喜欢这个身份。”
肖大头:“看来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聚在一起喝酒了,干一杯吧。”
“为了刑二处。”
“为了我们七个人。”
顾耀东:“为了夏处长和赵志勇。”
阳光下,晶莹剔透的酒瓶闪着光,四个人一饮而尽。
顾耀东从警局回福安弄时,远远地看见一个身影等在弄堂口,是丁放。一旁停了辆黄包车,车上放着行李箱,车夫正在等她。许久不见,丁放看起来又素淡了许多,只是眼里曾经闪耀的那些孤傲和天真,也消失了。
“顾警官,我来跟你告个别。我要离开上海了。”她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