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熠冷嗤一声,声音生硬中带着锋芒:“父亲最好真的这么做。”
靖王冷眼打量了他一番,看着他眼中跳动的反叛,神色变得复杂而莫测。
未作言语,他拂袖离去,大夫和几位随从亦跟着离开。
床下,戚玦有些恍神,她过去只知靖王为人冷漠,对裴熠更是刻薄,但这是她第一次亲耳听见裴熠和靖王的交谈,听得她心里火气乱窜。
这时,一只手垂了下来,床上那人的声音又变回了素日的慢声细语:“阿玦,他们都走了,出来吧。”
戚玦用手肘撑着自己往外挪,这床下狭窄,挪得有些艰难,也不知自己方才是怎么做到那么快爬进来的。
爬到床缝边,她抓着裴熠的手借力,终于整个人钻了出来,脸憋得通红。
她刚想宽慰裴熠几句,却见他正一脸忍俊不禁地看着她。
她正憋着火,对上他没来由的笑,更是忍不住把火发在他身上:“你笑什么?”
却见裴熠曲着膝,手肘撑着膝头,他咳了几声,道:“阿玦少有这般不机灵的时候,你是怎么想起来躲床底的?”
“躲床底怎么了?”戚玦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不然还能躲在何处?”
裴熠不答,只是眼睛又心虚地闪了闪:按话本子写的,不都是躲被窝里吗……
这话他当然不敢说出口,只伸手替她摘掉头上几缕结团的灰尘:“头发都乱了。”
戚玦低头拍着自己弄脏的衣摆,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已经过于习惯二人彼此间这亲昵过头的举动。
她灰头土脸着自恼的模样,落到裴熠眼里,实在太过不寻常了些,也实在可爱了些。
他望得出了神,直到戚玦忽然抬头看他,他才飞快挪开视线,收敛好眼中险些走漏的情意。
“你说,靖王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戚玦问道。
裴熠心神稍定:“……至多是瑞云驿递了消息给他,他才会疑心到我头上来的,毕竟我的身法,除了师父外,便是他最熟悉了。”
戚玦略一叹,道:“不过,这也恰恰反证了,他和南齐确有勾结,他倒无意间给我们提供了新线索。”
“不错。”裴熠道:“不管怎么样,瑞云驿的人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接下来就静待齐太子进京了。”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办。”
“什么?”
她微微一笑:“我要寄些东西去眉郡家里,要你帮我代笔写封信,不能让人瞧出是你我的笔迹。”
裴熠点头:“这个好办,小事一桩。”
一番密谋,天色已晚。
戚玦是时候回去了,否则绿尘马车上的炭烧完了,岂不是要冻死她。
“我送你出去。”裴熠说着便披衣服起身。
戚玦不住瞟了眼,心道:他穿着单衣时,分明可以感觉到他并非瘦弱之人,还隐隐能察觉单衣下的利落的身形,为何穿上外裳后,反倒让人觉得格外纤瘦?
她收回目光,道:“不必了,我自己去吧,你还病着呢。”
说话间,裴熠的衣裳已经穿好了:“不打紧的,你若是在院子里被人瞧见了,那我才不放心,我帮你盯着点。”
雪地沙沙的,戚玦踩上去,隔着鞋履,足心依旧透着凉,但裴熠站在她身边的时候,似乎风都小了不少。
许是因为他身子发着热,走在他身边,就像个火炉一般,略离得近了都能觉着一股暖意。
她出了侧门,上了车,不多时便回到了戚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