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安的指间捏着一封火漆未启的密信。
朱红的蜡印上“少主亲启”四个字正被窜起的火苗舔舐得蜷曲焦黑。
火舌贪婪地吞噬着米白色的信纸,边缘卷成焦脆的黑蝶,簌簌落下细碎的灰烬。
以安垂眸看着那团跳动的橘红,直到信纸大半化为明火,才抬手将它丢进案前的青铜香炉里。
炉中残余的香灰被火星溅起,他轻轻拨了拨炉盖,盖住那点垂死的火光,抬眼时正撞见门口立着的身影。
“信我就不看了。”
他声音平静,带着刚吹过晚风般的清冽,“回去告诉凌霜,毅州那一战的失利,怪不得她,不必自责。”
来送信的正是他那师妹云岚,一身桃粉色的宫装裙摆还沾着些夜露的湿气。
她手里攥着的帕子被指尖绞出几道褶子,听见这话连忙躬身应道:“好的,师兄。”
以安的目光落在她微微发颤的肩头,想起这师妹入门时还是个怯生生的小姑娘,如今站在风口里,鬓边的银饰倒比当年亮了许多。
他唇边漾开一点浅淡的笑意:“近来诸事繁杂,你修行可还顺意吗?”
云岚猛地抬头,眼里像是落了星子,瞬间亮了起来。
她飞快地低下头,耳尖却红得透了些,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雀跃:“多谢师兄挂念,师妹。。。师妹修行一切都好,前些日子刚突破了天人境。”
话说到最后,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却还是鼓起勇气抬眼瞥了他一下,又慌忙垂下眼帘,盯着自己鞋尖绣着的缠枝莲:“那。。。师兄呢?师兄近来还好吗?”
话音刚落,脸颊便像被炉火烧着似的烫了起来,连带着脖颈都染上一层薄红。
她几乎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这静得能听见烛花爆裂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嚯,倒是件可喜的事儿。”
以安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那笑声像投入静水的石子,漾得云岚心跳更乱了。
“我也还好。”
他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炉沿的花纹,“只是近来琐事多些,倒也无妨。”
“如此便好。”云岚松了口气似的,指尖绞得更紧了。
廊下的风带着夏夜稀罕的凉意,卷了进来。
云岚后退半分,顿住了脚步。
粉色的裙摆悬在半空,她像是攒了半盏茶的力气,指尖还深深掐进袖中的绢帕,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师兄。。。”
以安正欲抬手拢一拢炉上的青烟,闻言侧目看去。
只见她垂着眉眼,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双膝微屈便要往下跪去:“还请师兄责罚。”
“做什么?”
以安的声音陡然沉了几分,眼尾微微眯起时,那双素来温和的眸子竟透出些许凌厉。
他伸手一拦,指尖恰好托住她欲坠的手肘,“好端端的,这是唱得哪出?”
云岚被他扶着站定,却仍是不肯抬头,鬓边的银铃因着方才的动作轻轻晃了晃,发出细碎的声响。
“毅州城破,六十万大军压境。。。是云岚无能。”她的声音闷在衣襟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此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理当领罚。”
以安松开手,转身踱至案前,指尖在冰凉的砚台上轻轻敲了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