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扶思不会想到,她即将面对的并不是两难的矛盾,而是近在眼前的危机。
待两个婢女打扫好房间,玉骨换了婢女的衣着,与尹扶思一起,装作刚刚得知世子府起火的消息、急匆匆跑去了尹沐江的寝宫。
樊公公见到尹扶思时眼神一闪,没有与她二人多说什么便让他们进去了,只是脸色很是阴郁。
“章丞相、屠大将军,听说我二哥府上……”尹扶思正压低声音又焦急地说着,话音却戛然而止。
整个寝宫的气氛仿如被冰冻了一般,阴冷、凝滞、难以喘息。
隰泽站在外间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尹扶思走进来。
在尹沐江的寝室内,葛藤跪倒在地上,低着头,一动不动。屠一骨站在他面前,似乎刚发过火,此时脸上的怒容还没有收起。章静言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
尹扶思放缓了脚步,经过葛藤身边,只是漠然地扫一眼他狼狈的模样,嘴角挂着血丝,他挨打了——不知道动手的是隰泧还是屠一骨。
只是瞥了葛藤一眼便收回目光,尹扶思大致已猜出发生何事,却仍装作莫名其妙地问道:“怎么回事?”
“国主昏迷已近二十日,葛医官束手无策,实是无能!”屠一骨寒着脸说道。
“臣无能。”葛藤匍匐在罽毯上,闷闷地请罪。
只是这个简单的原因?尹扶思半信半疑,却换上一脸急切地说道:“那就换个医官再诊诊。”紧接着又略带气愤地质问道:“宫里都听到动静了,二哥府上起了火,你们不去看看么?”
见章静言和屠一骨没有动,尹扶思恨恨地跺一跺脚,噙着眼泪说道:“你们不去算了,我去!”
说罢,转身便朝外走。
章静言在尹扶思身后叫道:“公主不能去!外间还不知道世子之事,更不知道国主与公主已回乾邑,还需再等几日才可露面。”
“那你们也总要派人去安慰一下我二嫂吧。”尹扶思停下脚步,委屈地哭道。
“已着人去了,公主放心,世子府火势早已控制住了,只烧了一间房,无大碍。”章静言温声说道。
尹扶思心头一跳——玉骨做事向来稳妥,她说已处理好了,便一定不会有差错。章静言此言何意?
只是普普通通的安慰,怕她担心胡来;还是掩饰尹明彰已夭折的消息,怕她更加伤心;还是……他们察觉出什么,想要试探自己?
他们是不是想到了烈溪与自己的亲密关系,怀疑是自己控制烈溪袭击了二哥和父王?如果他们怀疑这一点,那继续怀疑她放火烧掉世子府、斩草除根是顺理成章的事。
隐瞒尹明彰的死讯,又一大早来寝殿责备葛藤,他们是想让父王尽快醒来?!
昨天离开父王寝殿时还一切都如往常一样,今早却处处透着诡异,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尹扶思用手抹了抹眼泪,顺便遮挡住自己闪烁的目光。直接面对越国最难缠的两位重臣,让她有些胆怯,生怕自己有一点点疏忽,让他们抓住破绽。
但随即她便抚着剧跳的心口,抑制住自己的紧张,表面松了一口气,说道:“没事呀,那就好,吓死我了!”
转回身迎向章静言和屠一骨,抽了一下鼻子,睫毛上还挂着没有干的泪水,认真地说道:“春蒐的队伍什么时候能回来,父王的身体不能这样拖下去。若是葛医官治不了,去城里张榜寻找良医吧。”
“是。老臣已经着人去秘密寻找民间良医,今日便该到了。”章静言平静地说道,眼神冷冷地瞥了葛藤一眼,但对方仍低伏着,没有任何动作。
“太好了!多找几个来,快些让父王醒过来!”尹扶思小脸上泛上喜色,说道。心跳得越来越快,身体有些僵硬,能露出这样的笑容,已费尽了她所有的自制力。
“隰泽,请樊公公进来,暂时先将葛藤看押起来,免得他心中不忿,将国主和世子的事情泄露出去。”屠一骨目光在尹扶思脸上停了一停,便看向隰泽,说道。
很快,樊公公便进来,将被隰泽捆住了的葛藤悄悄带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