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青莽站在城头看着狼卫越来越近,鼓声越来越响,只轻声命令道:“弩车。”
距离尚有三百尺,正好是弩车最有利的攻击范围,已经装好了九支弩箭的弩车被调转方向,对准了城内的狼卫,疾速射出。
沉重的破风滚雷之声刺穿了浑厚的鼓音,以万夫难当之劲力射到了狼卫阵前,武烈首当其冲。
正在行进中的狼卫远远看到城头的弩车,武烈说了什么,他身旁的旗号兵立时将手中的令旗摆了几摆,队列突然每三列并成一列,包括武烈,也配合地并到自己最近的队列之中。
弩箭深深射进泥土中的轰然之声连续作响,狼卫巧妙地避过了八支弩箭。只有一支洞穿了三个兵士的右臂,第一个被射中的兵士伤势最沉重,立即被后面的兵士扶下去救治。
其中一支弩箭掠过武烈左侧,震得耳朵生疼。
狼卫并不畏惧弩车,依旧跟着武烈的步伐朝前行进,整齐规划的万千脚步声和鼓声相和,形成一个统一的节奏,如同重锤在夯实地面一般,让人觉得脚下的土地似乎都在颤动。
直到距离城头有三十尺远近才停下来,鼓声也稍歇。前排兵士即刻解下背着的盾牌,组成防御阵型,防止城头上的莽军发射远距离的弓弩。
田鲧见吕青莽急于应对狼卫,马上对金吾卫下达命令,退到狼卫处,空出城下一片空地——说是空地,实则已经遍地尸体——双方就此展开对峙。
武烈提着长戟率先走出军阵,身躯一如年轻时挺拔,对着吕青莽温和地开口说道:“青莽,城外还有虎卫和鹰卫,你出不去了,就此缴械吧。”
吕青莽将视线投向一色驼色装束的狼卫。年轻的士兵的脸上还带着稚嫩,不少人的目光并没有看向他或者他的莽军,而是看着武烈的背影——这些人没有上过战场,徒有一腔兴奋,却仍是有些紧张——呵!新兵崽子!
故意让自己的举止更加的从容,吕青莽站在城头,眼神扫视下面一地的尸体,蔑笑着回答:“你眼前的地上躺着的都是豹卫的尸体,区区没有实战经验的狼卫,能奈我何。”
狼卫有单独的将领,姓张名弓齐,正值而立之年,是吕国年轻一辈的将领。参加过六国大战和吕越之战,当时还是个小毛孩子,跟随在武烈身边,十分伶俐,曾在对阵时一人斩杀近二十个敌人,表现相当突出,之后便被吕逸选中担任狼卫千夫长,最后升为狼卫统领将军。
“弓齐,龙威大将军瞧不上你的狼卫,看来也只能由你们自己来证明狼卫的能力了。”武烈也不转头,却轻轻笑道。
一个瘦高的男人自武烈身旁走出来,挑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说道:“弓齐领命。”
言罢,一摆手臂,果断对身后的旗号兵传令道:“上盾牌,冲阵。”
随着他一声令下,号旗摆动,所有背负盾牌的兵士都高举盾牌,拼成一大片盾牌阵掩护着身旁的步战兵,齐刷刷地迈步朝着城门下走去。
城头上强弓强弩如飞蝗一般射下来,均被盾牌兵双手用力擎着盾牌挡住,几乎没有伤到这些隐藏在盾牌下的兵士。
距离城下莽军军阵还有十尺不到时,早已杀红了眼的莽军如嗜血的野兽,不想再等,首先发起了攻击,冲向狼卫。
双方搅在一起后,城头上的弓弩手立即收手,却箭在弦上引而不发,等待着后面支援的狼卫冲上来便攻击他们。
莽军都是见惯了血腥杀戮的,今日之战没有退路
,面对突然出现且一直传闻神秘的狼卫,更是想挫一挫他们的锐气。杀意一旦上涌,更加无所畏惧!
莽军,吕国所有军队中最勇猛彪悍的军队!
吕青莽,龙威大将军。这头衔不是因为他是大王子,而是他实实在在用军功搏来的!
甫一交手,狼卫的一些年纪小的士兵,仍有些惧怕。
张弓齐也在观察着狼卫士兵的动作,见新兵有些怯战,肃然命令道:“继续擂鼓!”
武烈转身,稳步地行到队列后的战鼓旁。
“大将军?!您在中军就是我们的主心骨!”张弓齐立即追上去,想要阻止武烈。
武烈接过鼓槌,盯着鼓面,温和地说道:“回到你的中军去,你和这鼓声,才是狼卫的主心骨。”
说罢,武烈双臂贯力,亲自擂响了进攻的鼓声。
这支狼卫的挑选与训练者,正是武烈。
实战与平素的练习是完全不同的,武烈深知初涉战场的新兵,在砍倒第一个敌人之前的心情是既紧张又兴奋的,这是狼卫的第一战,也是绝对不能输的一战!
武烈需要稳住狼卫的情绪,让他们保持激昂的斗志,义无反顾、一往无前地冲杀,决不能有怯意和犹豫。
所以他也要义无反顾、一往无前地站到狼卫之中,用他特有的鼓声告诉所有狼卫——他的将士们、吕国的年轻将士们——磐石大将军一如既往是他们的磐石,只要像平时的搏杀训练一样去战斗,就能取得胜利。
狼卫们能清晰地分辨出来武烈击出的鼓声,雄浑、厚重的声响,一如武烈一生行军布阵的谨慎和稳妥,令得整个狼卫的心都踏实起来。
第二批狼卫举着盾牌,掩护步战兵冲进战团,战场迅速扩大,两方都没有后退的余地。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一场惨烈厮杀,在隆隆鼓声之中,踩着倒在泥泞中的无数尸体,愈发显得悲壮。
已经力疲的金吾卫和亲侍卫队暂时没有参战,沈非鉴体贴地叫狼卫将田鲧扶到一边去包扎伤口,自己却摇晃着走到武烈身旁,在鼓声的间隙中说道:“大将军,有很多廷臣的家眷被当做人质关在箭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