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你请假探望沈驰,实则去了长山?”沉默了半晌后,吕逸突然问道。
若不是沈非鉴甫一见梅兮颜就有些着慌,完全沉不住气地自露马脚,说出梅兮颜的身份,吕逸确实不会想到他们曾见过面。联想到吕青野在信中所说被连续追杀,自然而然便猜出个大概。
沈非鉴身子一僵,略带愧疚地应了一声“是”。
吕逸眼中的光芒一闪而逝,温声问道:“你怎么知道青野有事?”
沈非鉴犹豫地低下头,沉默片刻才说道:“是二王子无意中听到了大王子的话,他临时找不到帮手,便让属下和他一起去了长山。”
吕逸盯着沈非鉴的脸,问道:“这事为何不向我奏报?”
沈非鉴头垂得更低,讷讷地说道:“二王子说大王子可能一时糊涂,只要保护好世子,大王子就会知难而退,他不想看到您伤心,更不想看到吕国的王子们因为王位而阋墙。”
吕逸不再做声,这就是他没有将自己的计划告诉沈非鉴的原因。这孩子太过善良,对自己的亲人或者信得过的人十分心慈手软,大事上可能做不到杀伐果断。
沈非鉴见吕逸闭着眼睛不知是累了闭目养神,还是正在思考问题,还是对自己的表现失望,知道瞒着吕逸去长山是自己失职,很是愧疚,站在床边静静地等着吕逸说话。
良久,吕逸才问道:“现在青莽身边带着谁?”
“副将成戍昨晚跟着大王子一起回来的,今早没有出现,魏兕队长已经着人暗中去查成戍的动向。”
吕逸扭头望一眼窗外,雨幕如银帘,遮蔽了视野。
“对了,大王子留下了丞相乐斯道和大将军武烈,可能是要把您失踪的事告知他们……”
吕逸疲惫的双眼中突然爆出一缕精光——如果武烈被吕青莽扣押住,极有可能影响他的计划。
捂着心口便要坐起,沈非鉴眼疾手快,立即一步凑到吕逸身边,托住他后背,将他扶起。
吕逸轻哼了一声,说道:“快去找到豹卫千夫长,让他即刻集结所有豹卫守住王宫四门,务必坚持到魏兕回来。若有任何人阻拦,传我口谕,杀无赦。之后你不必回来,直接去寻武烈,若是他被软禁,一定要救他出来。”
沈非鉴看吕逸面色微变,已知事态严重,领命之后本该离去,但却单膝跪到床边,柔声地征求道:“这里实在不适合养伤,连口热水热饭都没有,先和属下去别的住处好么?”
相比于吕青野,沈非鉴倒是吕逸看着长大的,几乎从小便生活在吕逸身边,所以除了主臣之外,还有另一层亲情。说完了公事,自然便是
关心他的伤势,毕竟已是快六十岁的老人,即便没有伤到要害,床榻旁那触目惊心的一滩血迹也不是小事。
“傻小子,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吕逸伸手摸了摸沈非鉴的头,怜爱地说道。
“这里没吃没喝,那人又是枢国的鬼骑……”沈非鉴蹙眉说着,转头看向门外,显然仍不太相信梅兮颜。
吕逸打断他的话,说道:“她不会伤害我,放心,快去传令,晚了可能来不及了。”
沈非鉴只得带着对吕逸的担心无奈地离开。
沈非鉴出来的时候,梅兮颜刚巧在正熙宫里转了一圈回来。
留守在这宫里的两个婢女和两个男仆,此时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躲清闲,浑不知他们“受伤”的国主就藏在吕青野的寝室里,更不知梅兮颜正优哉游哉地站在走廊上看“风景”。
这四人倒也老实,除了每日清晨打扫吕青野的寝室,倒也听不到多少声音,不知道是否就如此在这里耗费了十二年的光景。吕逸这样安排,大概也是在向所有人暗示,不论吕青野在与不在,他仍旧是世子身份。
除他们之外,再没有外人进来的痕迹,沈非鉴在她面前虽然沉不住气,但到是还细心。
转头看院中一株合欢树,正是开花时节,不幸的是已经被滂沱大雨打落下大部分花朵。原本毛茸茸的粉色花朵被雨水浸湿,黏成几绺,湿哒哒、瑟缩地躺在树下,又被落下的雨滴碾进泥淖中,一片残色,早已不复鲜活。
越是看着雨下个不停,越是担心孜州的水患。吕逸已经找到了沈非鉴,至少有两人知道吕国内乱与鬼骑无关,她得马上离开,赶去孜州查看灾情,想办法应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