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你递了辞呈我未答应,今日便想不辞而别么?”
上官漫挑起车帘,牧野里人影幢幢,灰凉的光线照到将士们冷硬的盔甲上,发出刀刃一样的寒芒,西冷太子一身白袍端坐高头大马之上,眉目清冷看着寒爷所乘马匹的方向。
她转头看过去,寒爷亦是一脸平静,拧眉沉声道:“斐然,请你让开。”
“玉笙,这次并不是我所能决定的,顾国国主与父皇签下十年盟约,虽未提条件,但你我心知肚明——”他倏地朝她这里看来,目光凌厉如电。
只一瞬他又转回头去:“她若一走,势必牵连西冷,你也知道,西冷的情况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寒爷轻轻垂下脸去,捏了捏缰绳,忽而弯唇笑了:“西冷会怎样,我才不在乎。”他一招手,蓦然密密麻麻的人影自四面涌动而来,皆是黑衣持剑,寒刃冷光反射,逼得人睁不开眼来。
西冷太子愕然看他:“玉笙,你——”
寒爷道:“你我多年的情分,我并不想和你冲突,可惜,你执意拦我。”
瞬间风起,剑拨弩张。
上官渊与寒爷并驾齐驱,冷着脸盯着西冷太子。
身边涟漪忍不住捏紧了指,脸色发白,却并没有说话。
西冷太子语气微僵,半晌才轻轻吐出字句来:“玉笙,你应该知道,一旦动手便意味着和顾国西冷两国为敌,你可想好了?”
寒爷眉心微动,唇角含笑。
在她的角度看过去,他身形似弓,僵直而寂寞的端坐马上,扬起的唇角带着几分视死如归的悲凉,以卵击石,飞蛾扑火,往往都是不理智而悲切的。
而寒爷他,向来都是理智的。西冷太子不信,她也不信,仿佛心有灵犀,西冷太子突朝她看过来,目光中带着厌弃责备。
她垂下眼,轻轻放下车帘,这种时候,明知道是错,她也绝不可以背弃他。
寒爷淡道:“我最后说一句,请你让开。”
西冷太子捏了拳,僵着脸道:“玉笙,不是你的,再强求也无济于事。”
寒爷笑道:“是不是试了才知道。”
“你这是一条不归路!”
他恍惚似是笑着:“我知道,三年前带她走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
西冷太子咬着牙一字一句从红唇中吐出来:“祸水殃国。”
但凡被冠上祸水二字的女子,人人嫌恶痛恨,杀之而后快,涟漪闻言忍不住惊愕捂了唇。
她一动不动坐在车内,墨色的发髻松松挽就,衬着她异常白皙的颊,她深睫微垂,在眼下投下青色淡影,涟漪大气不敢喘一下,只惴惴看着她。
寒爷声音蓦然转厉:“你没有资格这样说她!”抬起的手蓄势待发,西冷太子也抿着唇僵直了身子,一旦两方开战,各自为敌,他们便再也回不到过去。
便在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打破沉闷的杀机,几人回过头去,便见一黑衣人急急策马而来,随着马背颠簸,那黑衣人背后露出一张粉团小脸来。
众人便皆愣了。
到了跟前,黑衣人先行下马,欲要去扶赫连阙,他打开那人的手,小胳膊小腿竟利索从马上跃下来,赫连阙擦擦额头的汗,长吁一声:“终于赶到了。”
听见车外动静,上官漫诧异撩起帘子,赫连阙立即弯起蓝眼,目光灼亮跑过去就往车上爬,林平还坐在上面,见他毫无惧意的爬上来,唇角抽了抽,看了看寒爷,寒爷目光沉沉的看着赫连阙,辨不出是何神情。
林平拿着马鞭不耐扬手,日光投到他身上,车板上暗影清晰无比,她不假思索断然一喝:“不许动他!”林平身子猛地一僵,西冷太子轻笑一声,再看寒爷,他神色已然转黯。
西冷太子道:“玉笙,你赢不了。”
赫连阙已经爬上来,猛就望她怀里撞,使劲在她身上蹭,童音稚嫩委屈:“娘亲,你要走就带着妖儿一起走。”
她被他闹得措手不及,方才紧张氛围因他的到来瞬间化解于无形,她无力扯笑,赫连阙一手攥住上官漫衣襟一手撩了车帘探出头去,中气十足的下令:“请殿下让路,我要和娘亲一起走。”
母子连心,纵使上官漫狠下心来跟随寒爷,也不忍心让这孩子跟着一起受苦,赫连阙死缠烂打,她也会想尽办法将那孩子送回去。
西冷太子笑的颇是无奈,一挥手,身后将士顿时让开一条路来,他盯着寒爷越发阴沉的面容,半是感慨半是敬畏。
赫连瑜,你够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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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万水不会行,魂梦愈教何处觅(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