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父亲这副贪婪卑贱、毫无尊严的模样,像一桶冰水兜头浇下,让明茹玉心头发冷,浑身颤抖。
这份极致的欢喜与极致的羞耻在明茹玉心中激烈碰撞、撕扯,让她眼眶灼热,鼻尖酸楚,只能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用疼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她望向任无锋那俊逸出尘脸庞的目光,交织着浓得化不开的爱恋,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
希冀他不要因此看轻了她。
她爱他,于是她自卑微到了尘埃里。
而任无锋则微紧了紧明茹玉的小手,他示意霜降将另一张椅子平行着紫檀木太师椅放好。
然后他侧头看向明茹玉,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明茹玉迟疑了一下,在自己男人鼓励的眼神中,最终还是大着胆子在那张椅子上了坐了下来,扫望眼前的明家众人。
任无锋这才在主位落座。
落座前,他的姿态从容,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疏离。
而落座后,任无锋的神色就带了微妙的变化,多了某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感。
他的气场强大而内敛,如同深海静流,无需言语,便已让整个喧嚣的宴会厅彻底陷入一种屏息的寂静,所有人的心神都被他牢牢吸附。
任无锋无视了明承德苍蝇般令人作呕的聒噪,目光平静地扫过明承业双手捧上、价值连城的珐琅彩茶盏,只微微颔首,并未碰触。
明承业亲自斟满香茗,脸上堆砌着最精明的笑容。
他的腰弯得更低,声音压得极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任公子,您与阿茹两情相悦,这真是天赐良缘!珠联璧合!
只是……”
明承业顿了顿,仔细观察着任无锋深不见底的眼眸,才继续道:“任氏乃巨无霸级的顶级门阀,规矩森严,底蕴深厚如渊海。
阿茹这孩子,我们明家自然是倾尽心血教养,容貌才情不敢说冠绝魔都,也绝对是顶尖的,性子更是温婉柔顺,最是识大体。
只是明家根基浅薄,如同浮萍,实在不敢奢望大位,徒增公子烦扰……
若能得公子垂怜,入得任氏门槛,在您身边有个名分,安安稳稳,尽心侍奉公子,那便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也是我明家祖坟冒青烟的无上荣光了!”
他话锋一转,图穷匕见,道:“至于明家,愿倾尽所有,甘为公子马前卒,效犬马之劳!
只求公子在合适的时机,稍稍提携一二……”
这是赤裸裸地将明茹玉当作攀附的阶梯和交易的筹码。
入得任氏门槛,又明言不敢奢望大位,自是让明茹玉做妾室、为“姨娘”的姿态。
对比之前但求一个外室的念想,这无疑是更多更大的请求。
巨头任氏子弟的小老婆,而且还是任氏第一继承人的小老婆,即使以明茹霜这样明家嫡女的身份也是不够格的。
而以明茹玉庶女的出身,明家为她求做妾室、为“姨娘”,某种意义上就是痴心妄想。
若不是刚刚见了任无锋屈膝擦鞋的溺宠模样,明承业绝不会生出如此非分之想。
只是——
这种隐秘的事情不应该是在书房里,两三人密会的时候求请的吗?
哪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讨论的?!
女孩子家的脸皮,世家大族的脸面不要的吗?
哦,也对啊,明家本来也不是什么世家,终究就暴发户而已——
而明承业这老狐狸分明就是携众施压!
他料着以任无锋对明茹玉的喜欢,投鼠忌器之下,绝不会当众让心爱的姑娘下不来台,颜面扫地——
很可能就能把这奢望的事情定下来了。
然而,任无锋最讨厌的就是受人威胁。
因此,明承业的话刚一说完,任无锋的眼神就起了明显的变化。
而明茹玉本来红润欢喜的脸色也立刻变得一片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