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哑了片时的蝉鸣,被屋内一声轻叹接续——“阿玉,阿玉。”
幸好他们是在“上穷碧落”之中,这里没有同生蛊,也无须字字句句辨真假。
幸好,可惜。
。。。。。。
魏春羽也没想过会在幻象里待这样久,他将神思系在树梢上,从上头挣下一片瘦叶,不由轻摇了头。
竟已待了三个月。
他知道洲君想将自己困在此处,即便他能自由走去嫪春厌那,暗处也跟着讨厌的眼睛。
洲君吐出的经历已经够多,他也无从查验真假,再待在此处只会误了时机。
于是魏春羽敲开了他的门,那些侍从都低垂着眉眼,不拦他也不行礼搭话,全当魏春羽不存在。
被风声扰得坏了清净的耳朵隐隐发疼,魏春羽不快地磨了磨牙——他要快些出去,总有一日没人会无视他,将他视为谁的附庸。
在他废弃的识海中,一粒死去多时的细小桂花没入了水面,波澜不起,却引得魏春羽头顶空痛。
他的手指抠紧了那碗汤药,在裴怀玉隐有期待的目光里稳稳落在他面前。
“喀”地一声,那盘子磕在案上,仿佛判官手上的惊堂木响,惊醒世间人不切实的迷梦。
“洲君,我的手艺实在欠佳,但今日是你生辰,我总想着送你些什么。”魏春羽面色如常,目光垂落到裴怀玉那截丑陋的断指上,又被烫得一收。
裴怀玉垂眸端详那浓白的羹汤,指节无意识地敲了敲碗沿:“为何想着做汤来?”
他斜斜瞥来一眼,不冷不热的,却叫人头上凭空受了威压,下一刻便要渗出汗来。
“怎么,洲君不喜?”
瞧着挑眉问他的魏春羽,裴怀玉心里叹了口气,慢腾腾站了起来,绕过桌案站定在那显出退缩之意的人面前:“你有多久不来找孤了?”
魏春羽觉察出异常,正眉头一抖要说些什么,却听裴怀玉顾自道:“我醉酒后缠着你说话,你也心生厌烦,如今这副样子讨好我,又是做什么?”
他竟然不记得,自己亲吻了他。
魏春羽干笑一声,忍不住瞥了眼裴怀玉的嘴唇:“不过是。。。。。。被圈在这里,骨头都懒酥了,想出去看看。”
那始终站在裴怀玉身后的谋士,闻言眼皮一抖,两道锐如寒冰的目光便射向了他。
裴怀玉的目光自他颈子的红绳,缓缓爬到他亮澄澄的眼睛,轻而易举地应了:“好啊。”
那谋士皱了眉,顾不得魏春羽还在场,便上前一步,急呼一声“陛下”。
裴怀玉充耳不闻,略偏过头,神色柔和如沐春风:“便作你的生辰礼吧。”
郑常慧面色一僵,继而抬头,抖袖肃容道:“陛下!此人来路不明,形容可疑,若被人看到他与陛下容貌相像。。。。。。不要说出宫,便是再多活几日,也必然是个大祸患啊!”
在“上穷碧落”以外,郑常慧是魏春羽书院同窗,因魏春羽退了学又流连花楼,看他百般不顺眼,实在是臭脾气、又爱多管闲事。
魏春羽心道,过去这么多年了,郑常慧果然还是讨厌他这样的人。嗤他一声:“你真是在何处都看不惯我。我要真有歹心,早就往那汤里下毒了。”
谋士怒目,一个“你”字还未落下,便被裴怀玉截住了——但他不管不顾起来,面上几乎是嘲弄地诘问:“难道你不敢么?难道,你没有么!你来历不明,蓄意扮成陛下的模样,背后指不定打的什么祸乱朝纲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