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却是火光之中龙井看上去显得格外脆弱的容颜。
嬴政心头一软,他告诫自己:道歉吧,他值得,不是吗?
这世上,若有一人能让他折腰,能让他主动开口温言相劝,除了眼前这个,还有谁呢?
嬴政叹息一声,上前拥他入怀:“你傻啊,我不让你去刺杀项燕,不是觉得你多管闲事,更不是瞧不起你,我是心疼你。”
“啊?”龙井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那一片火光。他觉得,他好像是在做梦。
这世上,居然会有人对他说:‘我是心疼你’。
嬴政吸了口气,耐心解释:“你那么傻,一心只想着让别人减少麻烦,怎么就不想想,你虽然比一般人厉害,却也不是铁打的身子,万一受伤了怎么办呢?”
他没有说的是,他害怕,龙井强大的不像正常人,那么若是他受了伤,是不是也不能用正常人的方法去医治?
“你刚刚说……”龙井声音有些飘渺,“你说,你是因为……因为……”
他半天都说不出来那几个字,嬴政有些急:“对,因为你傻,我怕你受伤,你说你这么傻乎乎的舍己为人,如果我不看着你一点,你是不是还上赶着去?我都告诉你多少次了,我好不容易把你从大将军的位置上拿下来,让你没办法参加对楚之战,让天下人没法用你是楚人还攻打楚国为借口说你。可是你为什么还要上敢着来楚国?”
“有刺客啊!”楚军估计是没见到过胆子那么大,居然站在犯罪现场深情相拥的刺客……
也是这一声,让两个人终于从自己的世界中醒过来。
龙井反射性的一把抱起嬴政,然后运起大轻功飞了起来。
嬴政一脸憋屈的被龙井抱着,整个人都不好了:明明,明明就是他比龙井高,比龙井壮,为什么他会是被抱着的那一个?
他们身后,火光冲天,喊着救火,喊着有刺客的声音此起彼伏。他们耳畔,是夜风呼啸,是潮湿的水汽。
嬴政看不到头顶的星空,他仰起头,看到的只有星空下龙井的面容。
他是那么认真,那么努力在往前飞着。渐渐地,嬴政忘了自己被像女人一样这样抱着的不满,他心头只剩下温暖和缠绵的爱意……
或许是天不愿楚国就这样轻易的灭亡,渐渐地,天上竟飘落下雪花来。
等两人回到秦军之中,看着秦军攻城之时,他们的肩上,头上都粘了细碎的雪花。
“倒春寒,桃花雪,”王翦叹息,“不过这雪不大,城中火光还很明显。”
他回转身,扬起手臂:“儿郎们,天快要破晓了,楚军城中已然大乱,我等趁此机会,冲过去!”
“冲过去!”他身后的将士们应和。
“还请蒙恬将军在此为我掠阵。”王翦对帐下蒙恬点头。
“诺!”蒙恬抱拳应声。
龙井他们走到了蒙恬的身后,看着王翦带着大秦儿郎冲了过去……
雪,越来越大。
大秦的儿郎们一个个视死如归的冲上墙头,龙井除了最初刷的那个袖气之外,再也不能多做什么。
他看着那些冲锋陷阵的军士,手慢慢握紧……
他看前方,嬴政却忍不住看他。
他的头上,沾满了雪,合着他那年轻的容颜,嬴政不免想起,若是多年以后,他们还能在一起……他们的头发都慢慢的花白……
身后,掠阵的将士已然自发的唱起了老秦人的民歌《击鼓》:“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前方,厮杀一片,后方,战鼓齐擂。战歌响彻,却听众秦军齐声大唱《击鼓》:“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明明,这只是一首战歌,明明,唱的是同袍之情,讲的是兄弟之意。可偏偏,在这一刻,嬴政却生生的听出了其中的旖旎之意来……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偕老么……
嬴政看着身前跟着众人一起慷慨激昂的唱着战歌的龙井,一时有些迷惘。
不知道,这霜雪落满了头,可算是共白首?
……
这场厮杀,从天光乍破,一直到了暮色西沉……
雪,已然挂满了指头,这对双方作战都很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