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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3章 也能让他的行动在程序上站得更稳(第2页)

“下次……区里开几个重点项目推进的协调会时,如果碰到了宏远集团的负责人,我会顺嘴提一下这个城南项目进度的问题。”他轻轻拨弄了一下文竹纤细的枝干,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特意说给郑建国听,“提醒他们注意一下社会影响,该履行的责任要尽快履行。”

郑建国的心里微微一动,这算是意外之喜了。由李科长这种级别的人在那种场合“顺嘴一提”,分量远比他打十个电话要重得多。

然而,他这点转瞬即逝的乐观还没来得及升起,就被李科长的下一句话彻底按了下去。

李科长转过身,镜片反射着窗外的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他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清醒:“但是,建国,你心里也要有数,别抱太大希望。这种事,我们敲敲边鼓可以,但最终解铃还须系铃人,补偿款的发放,最终还是得靠开发商自己的意愿和他们的内部流程。”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郑建国心中刚燃起的那点火苗。他彻底明白了。李科长这是在给他画一条清晰的界线:我可以帮你用领导的身份敲打一下,让你师出有名,但这只是“帮忙”,不是“负责”。事情办成了,是你的功劳;办不成,也别指望科里会为了你去跟一个大企业彻底撕破脸。这是他能给出的、最大限度的支持,也是一层最安全的自我保护。

郑建国的心里泛起一丝苦涩,但更多的却是对这种体制内生存法则的了然。他知道,李科长没有错,换做任何一个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多年的人,大概率都会是同样的选择。指望别人为了一群素不相识的工人去冒不可知的风险,本就是一种奢望。

他压下心头复杂的情绪,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混合着理解与感激的表情,对着李科长重重地点了点头:“谢谢科长,我明白了。有您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

“嗯,去忙吧。”李科长挥了挥手,重新转向了他的文竹。

郑建国轻轻带上门,将那一方“宁静致远”的世界隔绝在身后。

走廊里的光线比科长办公室里要明亮得多,也冰冷得多。他刚才在李科长那里得到的那句“顺嘴一提”的承诺,就像一颗在寒夜里划过的火柴,有过一瞬间的光亮,但很快就熄灭了,剩下的,只有更深的寒意和呛人的硫磺味。他知道,这条路终究还是要靠自己走。

从领导办公室回来,他没有立刻投入到那份“天誉华庭”的档案里去。他先是给自己泡了一杯浓茶,滚烫的茶水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热的清醒。他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桌面的日历上,静静地思考着自己的节奏。

这件事,急不得,也慢不得。逼得太紧,会让王经理那边产生逆反心理,索性耍起无赖;彻底放任,又正中对方下怀。他需要的是一种持续的、温和的、却又如影随形的压力,像水滴石穿一样,慢慢磨掉对方的耐心。

于是,他拿起了手机。他没有选择打电话,因为电话里的声音可以伪装,借口可以信口拈来,挂断后便了无痕迹。而信息不一样,白纸黑字,发出去就是一份记录,一种无声的凭证。

他打开与王经理的对话框,手指在屏幕上不疾不徐地敲击起来。

“王经理,您好,我是规划局的郑建国。冒昧打扰,只是想关心一下,关于城南项目拆迁工人的补偿款优先发放事宜,贵公司的内部流程走到哪一步了?工人们都盼着呢,还请王经理多费心。”

他逐字逐句地检查了一遍。没有一个质问的词,没有一丝催促的火气,通篇都是“关心”、“请问”、“费心”这样的客气话,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例行询问的姿态。但这份客气背后,却藏着不容忽视的潜台词:我盯着呢,领导也知道了,别想蒙混过关。

点击发送后,他便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了桌上,不再去看。

直到第二天下午快下班时,他的手机才“嗡”地一声轻微振动。解锁屏幕,是王经理的回复,简短得像一条自动生成的系统消息:【郑科长客气了,此事已上报,正在走集团内部审批流程,有进展会第一时间告知。】

郑建国看着这条信息,嘴角勾起一抹意料之中的、略带嘲讽的微笑。他仿佛能隔着屏幕,看到那位王经理坐在舒适的真皮老板椅上,熟练地从几个预设好的模板里,挑选出最敷衍也最无懈可击的一句,轻描淡写地点击了发送。

他没有回复,只是默默地将这条信息看了一遍,然后锁上了手机。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两天后,周四上午。他又发去了第二条信息,措辞依旧客气,只是换了个角度:“王经理,早上好。工人们托我问一下,关于优先安置的名单确认,大概需要多久?他们也好提前做些准备。”

这次的回复来得快了一些,但内容却换汤不换药:【郑科长,这个需要多个部门会签,领导们也比较忙,我们在加紧催了。】

就这样,一场无声的、数字化的拉锯战开始了。郑建国成了最执着的“老钟”。他的信息有时在上午,有时在下午,间隔一到三天不等,内容总是围绕着那件事,但切入点各有不同。有时是询问“流程进度”,有时是转达“工人关切”,有时甚至是分享一条“市里关于优化营商环境、解决历史遗留问题”的新闻链接,不发一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而王经理的回复,也形成了一套固定的“话术体系”。【在走流程】、【领导在审】、【正在协调】,这三句话如同三板斧,翻来覆去地使用。郑建国不再对他的回复抱有任何期待,他甚至能预判出对方会用哪一句来搪塞自己。他不再追问,不再辩驳,收到信息后看一眼便罢。他要做的,就是通过这种不间断的、礼貌的“骚扰”,让这件事始终悬在王经理的待办事项里,像一根拔不掉的刺,让他无法彻底遗忘和忽视。这是一种态度,一种无声的宣告:我,以及我身后的规划局,始终在关注着这件事。

然而,对宏远集团的“温水煮青蛙”,只是他工作的一面。另一面,是对工人们那颗焦灼之心的安抚。这比跟王经理打太极,要耗费心力得多。

每周五的下午四点半,成了他与老张固定的通话时间。办公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喧嚣了一周的楼道渐渐归于沉寂,只剩下窗外夕阳投下的长长光影。郑建国会在这时,关上办公室的门,拨通老张那个尾号是“886”的手机号码。

“喂,老张吗?我是规划局的小郑。”他的声音会不自觉地放得比平时更柔和一些。

电话那头,总会传来一阵嘈杂的背景音,风声、电钻声,或者其他工友的谈话声,然后老张那略带沙哑和疲惫的声音会清晰起来:“哎,郑科长!您好您好!我们正念叨您呢!”

郑建国能从那一声“郑科长”里,听出混杂着尊敬、期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别客气,叫我小郑就行,”他会先拉近距离,然后切入正题,“这周大家情况怎么样?工友们的情绪还都稳定吧?”

这句问话,像一个开关,打开了老张的话匣子。老张虽然尽力维持着语气的平稳,但话语里渗出的焦虑却是藏不住的。

“唉,大家伙儿……怎么说呢,嘴上不说,心里都跟猫抓似的。前天,老孙家的媳妇又住院了,等着钱救急呢;小李家的孩子马上开学,学费还没着落……大家都憋着一股火,要不是我天天压着,说您这边在帮忙想办法,估计早又去堵宏远的大门了。”

每当听到这些具体而微的困境,郑建国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这些不是冰冷的档案数字,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家庭正在承受的煎熬。他甚至能想象到老孙在医院走廊里抽着闷烟的愁苦模样,能想象到小李对着学费单唉声叹气的窘迫。

而他,此刻却只能给出一些听上去有些苍白无力的安慰。

“老张,你一定要跟大家说清楚,局里非常重视这件事,我每周都在跟宏远那边沟通,一直在督促他们。”他顿了顿,斟酌着用词,既要给予希望,又不能做出无法兑现的承诺,“这件事我已经向我们领导做了专题汇报,领导也很支持。但开发商内部的流程确实需要时间,咱们得……得再给他们一点时间。最关键的是,一定要稳住,千万别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一旦闹大了,性质就变了,反而对解决问题不利。”

他知道,这些话自己说着都觉得有些空洞,但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他是在用自己作为公职人员的身份,用“局里”、“领导”这些词汇,为工人们构筑一道脆弱的心理防线,让他们相信事情还在轨道上,希望还在前方。

电话那头,老张总会沉默片刻,然后长长地叹一口气。

“唉,我懂,郑科长,我们都懂。我们信得过您。要不是您,我们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找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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