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她抱着一个沉甸甸的樟木箱下来,箱子表面雕着简单的缠枝莲纹,铜锁已经有些氧化。
“这里面有你外婆的老照片、书信,还有一张模糊的家族图谱,”姨婆坐在沙发上,打开铜锁,“今天雨大,出门不方便,咱们一起整理整理,把你妈妈那边的家族脉络理清楚。你从小就没见过外婆,这些东西,也该让你看看。”
徐佳莹蹲在樟木箱前,小心翼翼地拿出里面的东西。
最上面是一本泛黄的相册,翻开第一页,是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女子穿着月白色旗袍,领口绣着兰草,眉眼温婉,与徐佳莹有七分相似。
“这是你外婆,”姨婆轻声说,“这张照片是她十八岁生日时拍的,也是她最喜欢的一张。”
相册里还有许多老照片:有外婆与外曾祖母的合影,外曾祖母穿着青色对襟衫,手里抱着一个绣绷。
有外婆与姨婆的合照,两人坐在巷口的石阶上,手里拿着刚买的糖粥,还有一张模糊的照片,是外婆结婚时的场景,穿着红色旗袍,头上盖着红盖头,身边站着穿着长衫的外公。
徐佳莹一边翻看照片,一边听姨婆讲述背后的故事。
翻到一封信时,她停下了动作。
信封已经泛黄,上面写着“致秀兰吾女”,字迹娟秀。“这是你外曾祖母写给外婆的信,”姨婆说,“当时外婆刚嫁给你外公,外曾祖母放心不下,每周都给她写一封信。”
徐佳莹拆开信封,信纸薄如蝉翼,上面写着:“吾女秀兰,见字如面。家中一切安好,勿念。你初到苏家,要敬公婆,和邻里,遇事莫急,记得常绣绣片,静心养性……”
最让徐佳莹惊喜的是樟木箱底部的家族图谱。
图谱画在宣纸上,已经泛黄发脆,边缘有些破损。
上面用毛笔写着母系家族的名字,从外曾祖母的母亲开始,一直到徐佳莹这一辈。
姨婆指着图谱上的名字,一一讲解:“这是你外曾曾祖母,她是位绣娘,在苏州开了家绣坊,这是你外曾祖母,继承了绣坊,还教出了不少徒弟,这是你外婆,虽然没开绣坊,却把绣艺教给了不少巷子里的姑娘……”
徐佳莹拿出笔记本,一边听姨婆讲述,一边记录名字和故事。
遇到字迹模糊的地方,她就停下来,仔细辨认。
苏木搬来一张小凳子,坐在她身边,拿出手机,将每一张照片、每一封信、每一页家族图谱都拍下来。
他还打开图片修复软件,将模糊的照片和图谱一一修复。
“你看,这张家族图谱上,‘沈秀兰’这个名字,原本模糊不清,修复后能看清了,”苏木指着手机屏幕,“还有这张外婆与外曾祖母的合影,修复后,外曾祖母手里的绣绷都能看清了。”
姨婆凑过来看手机屏幕,笑着说:“现在的技术真先进,以前看不清的地方,现在都能看清了。有了这些修复后的照片和图谱,以后佳莹就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
整理到深夜,雨还在下。
徐佳莹将整理好的照片、信件和修复后的家族图谱放在一起,忽然觉得心里格外踏实。
她从未想过,自己能如此清晰地了解母系家族的过往,那些曾经只存在于姨婆讲述中的名字,如今都有了鲜活的面孔和温暖的故事。
“以前总觉得,外婆和外曾祖母离我很远,”徐佳莹靠在苏木肩上,轻声说,“现在看着这些照片、信件和图谱,才发现她们一直都在,用绣片、用书信、用故事,陪伴着我。”
苏木轻轻握住她的手,将修复好的家族图谱放在她面前:“以后我们把这些东西装订成册,做成一本家族纪念册,等锦儿长大了,也让她看看,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
徐佳莹点点头,看着图谱上清晰的名字,眼眶有些湿润。
在这个细雨绵绵的夜晚,她不仅梳理清楚了母系家族的脉络,更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根”。
而苏木在一旁帮忙整理记录,用照片修复技术还原模糊的过往,为徐佳莹填补了一段关于“根”的空白,让这段苏州之旅,成为她生命中最珍贵的记忆。
苏木将修复好的家族图谱轻轻铺在梨木桌上,指尖拂过泛黄宣纸上的字迹,宣纸上还残留着樟木箱特有的沉水香。
“等回乌镇,咱们去巷尾的古籍装订店,选藏蓝色的宋锦做封面,再用棉线手工装订,把照片、信件和图谱都收进去,”
他侧身看着徐佳莹,眼底映着台灯暖黄的光,“以后锦儿长大,咱们就拿着这本册子,给她讲外曾祖母绣兰草、外婆在苏州巷口吃糖粥的故事。”
徐佳莹点点头,伸手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触到苏木的手背,两人相视而笑,满室都是岁月静好的温柔。
次日清晨,徐佳莹踩着晨露在院子里晾晒床单,风将巷口的红色海报吹得微微晃动。
她走过去细看,海报上的毛笔字遒劲有力:“社区活动中心书法公益课,特邀退休教师王仲明先生授课,每日上午九点至十一点,提供笔墨纸砚,欢迎老少居民参与。”
她攥着海报跑回屋,正好撞见苏木在给阿二倒小鱼干,连忙把海报凑到他面前:“咱们去学书法吧!正好给家族纪念册封皮题字,王老师听姨婆说可是苏州书法协会的老会员。”
姨婆端着刚煮好的鸡头米甜汤从厨房出来,闻言笑着点头:“王老师年轻时在中学教语文,一手楷书端正如松,你们跟着他学,准没错。我年轻时还求过他写春联,贴在门上,整条巷子的人都来夸。”
上午八点五十分,两人提着姨婆准备的竹制笔帘,踩着青石板路往社区活动中心走。
活动中心是座民国时期的青砖小楼,院子里的梧桐树遮天蔽日,树下摆着八张汉白玉石桌,几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已经坐在那里,手里握着毛笔,在宣纸上缓缓运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