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训练暗卫,招揽部曲,可不是为了在府中坐以待毙,任由所谓皇权随意欺辱斩杀的。”
“吴王本就有争夺反意,我帮他一把又如何呢?”
“弑父杀兄,多精彩的戏码。”
“然而,吴王注定登不上那个位置,永远永远,都只是差了一步。”
“他会感激我,忌惮我,进而……畏惧我。”
裴度靠近长明灯,注视着火舌燃上手中长香,簇出一瞬间更亮的火光。
沈溪年看向供桌一层又一层,一排又一排的牌位,视线最终无声停留在最前方的,属于裴度父母的灵位上。
他跟着裴度的动作拿了香,却并没有急着点燃,而是拈在手中,置于身前,心有预感地等待裴度接下来的话。
“他本不该回来。”
“拿了圣旨,自此便是大权在握的托孤重臣,他应当留在宫中,听着钟声响起,等着第二日面对朝中重臣,宣读先帝遗旨。”
“而不是为了我这个已经被放弃的儿子,回来这座冷冷清清的国公府。”
圣旨上写着谁的名字,谁就是即将荣登大宝的人。
裴国公在宫中才是最安全,但同样的,身在国公府的裴度便是身陷险境,任人鱼肉。
“刺客的刀刺中了他的左肩,本是轻伤,敷上金疮药便能愈合。”
“他却拉着我走进了书房。”
“他不问先帝之死与我有几分关系,不问吴王与我达成了什么合作,不问夺嫡之争幸免于难的几位皇子为何先后暴毙。”
“他只是满眼疲惫的坐在那,颤抖着手抚摸我的脸颊,问我——”
“扶光,痛吗?”
沈溪年第一次从裴度口中听到“扶光”二字,却是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语句里。
“我当然痛。”
裴度低低轻笑,抬手挥灭线香的火苗,看着袅袅轻烟飘荡而起。
“牵机之毒,蛊虫之痛,丧母之恨。”
“每一日,每一夜,每一刻都在痛。”
“看见他的时候,最是痛。”
裴度曾经有多么敬爱这个父亲,曾经看过多少父母琴瑟和鸣的恩爱,就有多恨,多痛。
“他老了,鬓发花白,眼眸浑浊。”
“他阻止不了我。”
“所以,他和我做了一个交易。”
沈溪年猛地抬眸看向裴度,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裴国公在这样的境遇下,想的居然是……和自己唯一的儿子,做交易?!
“他将内力全部传给了我,让我不再受经脉枯竭之痛,死死攥着我的手腕,让我握着母亲留下的扶光私印,发誓终我一生,绝不谋反。”
“还说,若有朝一日,我被权势迷了心窍,敢起兵造反,便让他这个做父亲的,死后魂魄不得安宁,日夜在地狱里煎熬,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