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帝师来见他,那可不兴;
虽然他确实吊着沈厌卿去找了他三面,可是进了宫里,人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师,他就只是个敲银子的。
惠王门客的身份从前威风,现在说出来可是容易被人扭起来押走的。
他想了想,谨慎道:
“帝师贵体欠安,草民心中担忧,能否去……”
圣人看着他,小幅度摇摇头。
姚伏心道:
太好了,他也不想去。
师兄弟这个关系很麻烦,托了他上来,说出来却有种张扬邀功的意思。
这些年看过来,他觉得小皇帝爱看见事情稳当不出差错,容不得有上蹿下跳的。
也是奇怪,年轻的人主多爱新爱改变,这一位处事却十分老成,轻易不动先帝创下的惯例。
“姚先生有才,朕却不能现下就赐你官职。”
这也是正常。一来若是入职做事,就要耽误许多时间;
二来……虽然姚伏已经住进了杨家,足够晃眼,但这种时候要给他提拔起来,那就是立成了个活靶子。
帝师见他是一回事,与杨小侯爷交游是一回事;
可是要是受了陛下的直封,那就是另外另外的一回事了。
臣子各有心思,拉拉扯扯,这是下面的玩闹;
圣人的诏令,朝臣的晋升,可就要谨慎再谨慎。
有些消息,暗地里怎么传都行,不但不怕暴露,反倒能搅起烟尘迷惑他人;
可是一上秤,钉了钉儿,寻常的功夫可就抵不住了。
姚伏顺从点头。虽不说话,也不让人觉得他是有所不满。
“但帝师说这样似有不妥,应当补偿先生些。”
替别人卖人情。
这样看,小皇帝对其老师倒是十分用心。
姚伏没空替沈厌卿担心这是虚情还是真意,只能先顾好自己这边儿。
大太监击了一下掌,当下便有宫人捧了很大一件物事上来。
紫檀木架着,绸缎蒙着。
掀开来,是一把螺钿琵琶。天工巧饰,华光流转。
贝母彩光潋滟,凝成一棵清雅兰草,亭亭映于桐木面板上。
饶是姚伏进门来一直应付得当,此时也不由得瞳孔一缩。
——这是他以前在惠王府时的物事。
逃命时顾不得拿,丢在自己房里,想是后来抄家时都叫人揽进宫里去了。
既然在宫里,那就是皇帝的东西;
即使再拿出来赏给他,他也是绝不敢说什么“怎么拿我的东西来送我”之类的话。
相反,皇帝拿这样东西给他看,正是为了告诉他:
你的旧事都被查的清清楚楚,可老实些吧。
姚伏沉了下眼睛。到如今,只看圣人要如何说了。
“这是三哥从前送我的。”
……三哥?这可不是该给一个意图谋反之人的称呼。
帝师主持着追封了亲王,但也只是面子上过得去。真听到皇帝这么亲热地叫上一句,反倒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