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码?谭斌不由皱起眉尖。平日的记忆,都已经交给手机和电脑了,冷不丁被问起,大脑一片空白。她眼前的灯光越来越暗,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但是脑海深处,仍有些微知觉。曾经过去的一幕,反复在眼前重映。
他说:〃这上面有我的手机号,你哪天没有饭局,想找人吃饭,随时call我。这算不算诚意?〃
这个号码,并不在手机里。她刻意地没有输入手机,只为了每次一个个按下那些数字,内心下意识地期待和悸动。彻底陷入昏睡前,她能记起的,只有这个号码。
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眼前是一片陌生的天花板。谭斌转头,看到整幅黑底白花的窗帘,已拉开一半,阳光正透过薄纱帘,摇曳不定地落在地板上。
一个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挡着脸,似在打盹,身上衣服皱成一团。
她试着叫一声:〃程睿敏?〃
他没有任何反应。她把手放在他的大腿上。他像被烧热的熨斗烫了,浑身一震,放下手臂。果然是程睿敏。
谭斌看到他下巴上隐隐的青色须根,和微陷下去的双眼。想来他被折腾了一夜。
〃渴了,我想喝水。〃她的声音有点哽咽。
程睿敏凑上前,拿过杯子喂她喝水。
再躺回去,谭斌感觉三魂六魄一一归位,眼珠转来转去打量房间的陈设。
罕见的黑白两色装饰,因房间开阔,并不觉诡异,反而相当别致。床头贴着整幅壁纸,图案是水墨中国画,一片纠缠不清的烟墨藤蔓顺着墙壁垂挂而下。
她仰起脸,〃这是什么?〃
〃紫藤。〃程睿敏坐在对面看着她,嘴角有含意不明的微笑。
〃我是不是烧得废了?〃
程睿敏的声音很温柔,〃不是废了,是烧傻了。昨天接到电话,以为碰上骗子,听到你的名字,还是赶过去,看到真人给吓坏了。唉,烧到快四十度一个人去医院,你说你傻不傻啊?〃
谭斌轻轻叹口气,〃为什么总在我倒霉的时候遇到你?〃
〃是啊,我也纳闷,〃程睿敏轻笑,〃不过欠你一杯咖啡,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利息?想来想去,发觉整个就是一桩赔本的生意,我一直在还债。〃
谭斌狠狠瞪他,〃投资有风险,入市需谨慎。你早该知道。〃
〃太晚了。〃程睿敏拨开她脸前的碎发,〃已经被深度套牢,就算现在割肉离市,投下去的,也收不回来了。〃他说得极其含蓄。
谭斌移开目光,内心一片澄明。
一只蝴蝶在巴西轻拍翅膀,可以导致一个月后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自一杯16盎司的咖啡开始,走到今天,也不是她当初能料想到的。
虽然日常工作的一部分,就是预测三五年后的目标,但她并没有能力预测人心的走向。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他已经为她做了那么多。可是这层窗户纸,一直就这么维持着,谁也不愿捅破。
谁先暴露自己的底限,谁先输。这是商业谈判的天规。感情也一样。
沉默中门被敲响,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送进来两碗白粥和几个小菜。
谭斌见过她,那位大嗓门的钟点工,于是冲她笑笑。
她依然嗓门洪亮,〃饿了吧?小程说今天只能白粥就咸菜,你凑合着先吃,等明天大姐再给你炒几个菜。〃
谭斌夹着体温计,不方便伸手,只朝床边柜侧侧脸,〃谢谢你,一会儿我自己来。〃
待她出去,谭斌想起一件事,〃今天周几?〃
〃周六。〃
〃哦,对,这周只有四天。过糊涂了,刚想请假来着。〃
程睿敏问她要回体温计,对着光线看了看,没有出声。
〃多少?〃谭斌问。
〃三十八度二。〃
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