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稀疏的林木,照在一片坚实的黑色土地上时,基里尔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没有沼泽了。
脚下不再是那能吞噬一切的黏稠烂泥。
一个士兵怪叫一声,猛地扑倒在地,用脸颊使劲蹭着干爽的地面。
更多的人跟着跪倒,压抑的哭声和癫狂的笑声混杂在一起,在清晨的林间冲撞回荡。
基里尔也下了马,用靴子用力地踩了踩地面,那坚硬的触感,让他浑身一个激灵。
他们走出来了,真的走出了那片该死的沼泽。
可帕沙没能走出来。
就在昨天夜里,那个年轻勤务兵的呼吸停止了。
他滚烫的身体在黎明前变得冰冷,脸上还带着高烧引起的潮红,像个睡着了的孩子。
基里尔没能把他埋葬,只是将他那具僵硬的尸体,轻轻放在了一棵巨大的松树下。
或许,那里的泥土会干燥一些。
戈洛文将军的咆哮声再一次从营地中央传来。
“五千人!我出发时是五万人!现在还剩多少?四万五?你告诉我,那五千人是被你吃了吗!”
“将军,瘟疫,还有沼泽……”
“闭嘴!”
戈洛文手中的马鞭撕裂空气,狠狠落下,军需官压抑的惨叫让营地里本就死寂的气氛更添了几分凝重。
基里尔转过头,不想再看。
他知道,将军的怒火,源于他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
这支军队的魂儿,已经散了。
走出沼泽的狂喜,很快就被清点损失后的沉默给冲刷得一干二净。
火炮丢了三分之一,弹药受潮大半,最致命的是粮食。
原本足够支撑近一年的口粮,在沼泽里连拖带拽,发霉腐烂,如今剩下的,最多只够大军再撑上三个月。
戈洛文将军的脸色比沼泽里的淤泥还要黑。
他迫切地需要一场胜利,来冲散这几个月的晦气,把这支快要散架的队伍重新拧成一股绳。
“必须搞清楚我们现在到底在哪儿!”
“派出所有还能动的斥候!向南!向东!向西!我要知道周围的一切!有没有村庄,有没有补给,有没有那些该死的明国人!”
戈洛文的命令在营地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