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声分析,碧绿的眼眸闪烁着思考的光芒,“要得到钱币,通常…需要拿出有价值的东西去交换。比如猎物、皮毛、药材…或者…”
她的目光落在了欧阳奚旺身上,准确地说,是落在了他脖颈间——那里,一根用坚韧兽筋搓成的粗糙绳子上,挂着一枚温润的青玉玉佩!
玉佩被汗水、尘土和干涸的血迹(之前战斗沾染的)弄得有些污浊,但依旧无法掩盖其本身的质地。青玉雕琢成古朴的云纹形状,线条流畅而神秘,透着一种内敛的光华。即使在昏暗的垃圾堆旁,也隐隐散发着不凡的气息。
“或者…用珍贵的物品去典当?”
青萝试探着说道,“我…我在刚才那条街上,好像看到一个地方,门口挂着个很大的‘当’字招牌?里面似乎…就是收东西换钱的地方?”
当铺!
欧阳奚旺的眼睛瞬间亮了!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的玉佩。这是父母留给他唯一的信物,是身份的证明,是寻找妹妹晚风的关键线索!它很重要,非常重要!但是…小金危在旦夕!没有钱,没有药,小金可能撑不过今天!崽崽也昏迷不醒!青萝和小呆毛同样又累又饿!
一边是父母遗物、寻亲希望;一边是伙伴性命、燃眉之急。
这抉择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他低头,看着怀里小金痛苦抽搐的小小身躯,看着它伤口处蠕动的黑气,感受着它生命力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却又顽强地燃烧着。他又想起青萝怀中气息奄奄的崽崽,想起冰凉僵硬的小元,想起小呆毛饿得去抢肉饺的可怜样…
“呼…”
欧阳奚旺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污浊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刺鼻的垃圾味。他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决绝取代。他猛地抬手,一把将颈间的兽筋绳扯断,将那枚温润的青玉玉佩紧紧攥在掌心!玉佩的棱角硌着皮肤,带来一丝清晰的痛感。
“走!”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去找那个…当铺!”
黑土集的喧嚣如同潮水,在几条主干道上翻涌不息。而与之相邻的几条稍显冷清、多为店铺后巷的街道,则安静得多。行人稀少,空气里弥漫着陈腐的货物气息和淡淡的灰尘味。
一家门脸不大、却透着股沉甸甸“分量感”的店铺,悄然矗立在街角。厚重的黑漆木门半掩着,门楣上挂着一块饱经风霜、边缘都磨得发亮的乌木招牌,上面只有一个硕大、古拙、仿佛用铁水浇铸而成的墨黑色大字——当!
字迹沉凝,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规则感和…隐隐的压迫感。门旁没有花里胡哨的布幡,只有一个小小的、同样乌黑的木窗,窗棂格子里镶嵌着细密的铁丝网,只留下几个小小的孔洞,如同窥探外界的冷漠眼睛。
这就是青萝记忆中挂着“当”字招牌的地方。
欧阳奚旺抱着小金,青萝抱着崽崽和小元,小呆毛这次学乖了,紧紧抓着青萝肩头的藤蔓,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两人站在当铺那厚重的黑漆木门前,感受着从门缝里透出的、带着霉味和陈年铜锈的阴冷气息,与门外街道的市井喧嚣形成了诡异的割裂感。
“就是这儿?”
欧阳奚旺看着那个巨大的“当”字,眉头微皱。这地方给他的感觉,比祖森里毒牙森蚺盘踞的阴冷洞穴还要不舒服。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适,抬手用力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吱呀——!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幽暗的室内响起,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陈旧纸张、霉变布匹、金属锈蚀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积压物”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
光线昏暗。只有高高的、狭小的天窗透下几缕惨淡的光柱,勉强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柜台很高,几乎到了欧阳奚旺胸口的位置,用厚重的、油光发亮的黑檀木打造,上面同样镶嵌着细密的铁丝网,只留下一个书本大小的方形窗口,用于传递物品。窗口后面,影影绰绰坐着一个身影。
柜台后面靠墙是一排排高耸及顶的巨大木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架子上塞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蒙尘的旧皮袄、褪色的绸缎包袱、断了弦的旧琴、锈迹斑斑的刀剑、缺口的粗瓷碗、甚至还有几卷泛黄的旧书…
它们无声地堆积着,散发着被时光抛弃的颓败气息,如同这座当铺本身——一个吞噬物品、榨取价值的冰冷胃袋。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袖口磨得油亮的灰色长衫,身形干瘦如同晒干咸鱼的老头,正半眯着眼,蜷缩在柜台后一张宽大的、铺着厚厚毛毡的靠背椅上。他手里捧着一个黄铜暖手炉,指尖因为常年拨弄算盘和摩挲钱币,染上了一层洗不掉的铜绿色。一张脸如同风干的橘子皮,布满深刻的皱纹,眼皮耷拉着,几乎遮住了浑浊的眼珠,只留下一条细缝,透着一股子常年与落魄之人打交道磨砺出的、深入骨髓的精明、冷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刻薄。
听到门响,老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进来的不是活人,而是一件即将被估价、然后无情压榨的物品。只有那浑浊的眼珠在细缝里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如同毒蛇锁定了猎物。
欧阳奚旺被这阴冷、压抑的环境和老头那漠然的态度弄得浑身不自在。他强忍着不适,走到高高的柜台前,仰头看着那铁丝网后的方窗。青萝抱着伙伴,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半步,碧绿的眼眸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掌柜的!”
欧阳奚旺的声音在寂静的当铺里显得格外洪亮,带着一丝祖森里养成的直白,“我要当东西!换钱!”
他开门见山,没有半分弯弯绕绕。
老头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慢吞吞地放下暖手炉,那动作迟缓得如同生了锈的机器。枯瘦如同鹰爪的手指,带着铜绿色的指甲,慢悠悠地搭在了柜台边缘。他微微向前倾身,浑浊的目光透过铁丝网的孔洞,居高临下地扫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