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就是软禁?”
阴天子顿住,恼怒:“我没有软……”
“你的想法不现实,”牛头公直面陛下的怒火,耿直进谏,“以判官的性格,只要他醒着,就一定会操心,”他停顿片刻,吐出心里话,“因为你是阴天子。”
阴天子生气了。
牛头公说的对——因为自己是阴天子,是冥府之主,是将整个幽冥担负在肩上的冥王之王,所以崔绝一定会操心,只要他还有一息神智,他就会百般思虑,为了冥府的发展,更为了自己。
这是事实,所以阴天子特别生气。
夜后在特殊牢房,底下埋着法阵,黑色的符纹从墙基下蔓延出来,爬满四周的墙壁,门上横七竖八贴着无数张符纸,黄纸上写满龙飞凤舞的符咒。
刑狱司掌司亲自陪同崔绝前来,在门外遇到一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人。
崔绝躬身行礼:“殿下。”
平等王回过头来,眼底带着惊人的憔悴:“免礼。”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诡异的气氛在阴暗的长廊中弥漫,刑狱司掌司偷偷感应牢房的阵法,发现一切如常。
“我没有破坏封印。”
平等王对他说。
“啊……呃……哎……”掌司尴尬地点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得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尽量减少存在感。
崔绝出声:“殿下不想见见夜后?”
“不必。”
平等王淡淡地应了一声,沉默片刻,问:“楚江王什么时候和你联手?圈禁是假的?”
“楚江王确实想除掉我,失败后被圈禁是真的,只是后来我邀请他联手,暗中布下幻境,守株待兔。”
平等王仿佛被刺到,眉峰蹙了一下,崔绝才突然想起眼前这位冥王为夜后取的名字就叫“阿菟”——君为女萝草,妾作菟丝花。百丈托远松,缠绵成一家……夜后喜爱菟丝子,宫苑里种满了这种柔弱而缠绵的植物。
“守株待兔”本是无心之词,此时说出来,就好像他在影射夜后一般。
“我不是针对夜后,当时我只察觉到十殿之中有人破除枯鬼死底封印,放出被囚禁的鬼螣之王阿迦奢,并不知道就是夜后,直到发现她在给小府君翻译灵歌时,暗中做了修改,才开始怀疑她。”
平等王显然不知道夜后与阿迦奢勾结之事,怔了一会儿,口齿苦涩:“你准备怎么处置她?”
崔绝眸色不明,反问:“殿下准备怎么处置她?”
平等王移开视线,看着牢房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符纹,没有回答。
“我明白了。”
崔绝说。
平等王回头看他:“你明白了什么?”
“我有一个疑问,”崔绝直直地对视着平等王的眼眸,沉声,“殿下后悔当初与夜后联姻吗?”
平等王错愕一瞬,接着突然笑了起来:“我也明白了。”
崔绝轻笑。
恭送平等王离开之后,刑狱司掌司回过神来,迷惑不解地嘀咕:“你们在说什么黑话,什么你明白了我也明白了,我不明白!”
崔绝好脾气地解释:“你当然不明白,等你有男朋友就能明白了。”
“你是在忽悠我吧,这事跟男朋友有什么关系,”掌司叫起来,“哎等等,什么男朋友,我是男的!!!”
“知道我在忽悠你还上当?”
崔绝横他一眼,“别啰嗦了,开门。”
等待开门的时间,他又看一眼平等王离开的方向,平等王自己或许都没能明白——即使两人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算计,像一张华丽的裹尸布,精美的锦缎下是腐烂的尸体,但已经不能后悔了。
世事如棋,落子无悔。
能做的,是尽力将一盘死棋盘活。
掌司对着贴满符纸的牢房门,双手合十,手指飞快地变幻十几个复杂的指印,崔绝却按住他,手指往旁边一拐:“我说要见夜后?”
“哎,不是夜后,难道是香雪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