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过程比想象中更漫长。
秦千风耳中全是呼呼的风声,后颈被碎冰擦过的灼痛还未消,掌心的命核碎片却烫得惊人,像团活物在皮肤下跳动。
他本能地收紧五指,指节因用力泛白——林婉儿的尖叫被风声撕碎,白璃的星轨镜在黑暗里划出淡蓝弧光,杀阡陌断骨剑的剑气屏障早碎了,此刻正单手揽着白璃的腰,另一只手握着剑指向下方,可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
"抓住我!"林婉儿的手突然扣住他手腕,指尖凉得像雪水,"我碰到东西了!"
话音未落,秦千风的后背撞上一片柔软却坚韧的"地面"。
他滚了两圈才停住,抬头就撞进一片流动的金光里——无数金色命纹像活的丝绦在头顶缠绕,每根丝绦上都粘着指甲盖大小的碎片,有的映着孩童在雪地里堆泥人的模糊身影,有的浮着白发修士在石桌前煮茶的侧影,还有的。。。是三年前破庙里,那个裹着破毯子给他喂药的白发老头。
"这是。。。碑心之地。"
沙哑的男声从右侧传来。
秦千风转头,看见沈墨然正仰头盯着那些漂浮的碎片,他素日总沾着草屑的道袍此刻落满尘灰,却掩不住眼底翻涌的震惊,"二十年前我偷闯命碑,刚触到底层就被守碑人轰出来。。。原来最深处是这样。"他抬手想去碰最近的碎片,指尖刚要触及,那碎片突然炸开,化作一串模糊的对话:"玄尘子,你真要把命核分出去?若能换得命运河不再泛滥,我这条命算什么?"
"小友。"
熟悉的声音让秦千风猛地回头。
玄尘子的身影正从命纹深处浮现,还是记忆里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衫,只是此刻他的身体像被水浸过的纸,半透明的衣袂间能看见后方漂浮的碎片。
他望着秦千风掌心的碎片,苦笑着摇头:"这命核本是我命魂的一部分。
当年命运之力在高尔界泛滥,我想着分一半命魂镇压,剩下的守着秩序。。。可我错了。"他抬手按在胸口,那里有团幽蓝的光在明灭,"被镇压的另一半命魂,早因怨恨扭曲成了命蚀。"
"你倒是诚实。"
阴恻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秦千风感觉后颈寒毛倒竖,那些漂浮的碎片突然疯狂旋转,映出的画面开始扭曲——醉汉挥刀砍向妻儿,少女哭着跳进冰湖,老修士的道袍被烈火吞没。
黑雾从命纹间隙渗出,凝聚成半透明的人影,正是之前在雪地上攻击众人的命蚀,此刻它的脸与玄尘子有七分相似,只是眼尾爬满漆黑的触须,"你看,这就是你坚持的自由。
他们用选择毁了自己,毁了身边人。"
秦千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看见碎片里闪过高尔村的画面:十岁的自己蹲在药铺前数药材,母亲秦氏笑着给他塞糖人;十二岁在山涧练拳,父亲秦康扶着他脱臼的肩膀说"疼就喊,别硬撑";还有林婉儿第一次给他包扎伤口时,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这些画面突然被命蚀的幻象覆盖:糖人沾着血,山涧漂着断肢,林婉儿的眼睛空洞无神。
"你可以结束这一切。"命蚀的声音变得蛊惑,黑雾里伸出一只半透明的手,按在秦千风额间的命纹上,"继承完整的命核,你能编织命运,让他们选对的路,做对的事。
没有痛苦,没有悔恨。"
秦千风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想起在形意门受罚时,师兄们说"穿越者就该逆命";想起在命渊谷底,玄尘子消散前说"我的道,交给你了";想起刚才坠落时,林婉儿明明自己害怕,却先抓住他的手。
掌心的命核碎片突然变得滚烫,烫得他几乎要松开——可那温度里混着玄尘子的、林婉儿的、白璃的、甚至沈墨然的温度,像根细针戳破了命蚀编织的幻梦。
"不。"他声音发哑,却异常清晰,"他们的选择或许会错,会痛。。。但那是他们的人生。"他甩开命蚀的手,从怀中摸出块泛着青芒的命源石——这是白璃在命渊谷底捡的,说能引动命纹之力,"我要的不是替他们选,是让他们能选。"
林婉儿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侧。
她的手轻轻覆在他手背,指尖还带着方才坠落时的凉意:"千风说得对。
就像我当年选留在高尔村当医女,哪怕被邻村笑女娃学什么把脉。。。那是我的选择,所以我不后悔。"
白璃的星轨镜突然泛起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