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谋杀案
这场景…这布置…每一个细节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记忆深处!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我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牙齿不受控制地剧烈打颤。
“是…是割喉…对吗?”我的声音干涩嘶哑,像是砂纸在摩擦,“死前…还被折磨过…嘴里的玫瑰…长度是不是大约二十五厘米?刺…刺没有被拔掉…是在她…在她还活着的时候…硬塞进去的…对吗?”我几乎是在呓语,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的气味。突然,一个更恐怖的细节闪电般击中了我!“还有…她的右手…无名指…是不是戴着一个银戒指?尺寸明显不对,很松…戒圈里面…刻着‘mG’两个字母?”
死寂。
狭小的公寓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和窗外呜咽的风声。
拉赫玛尼诺夫少校脸上的冷静面具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的眼睛猛地睁大,瞳孔急剧收缩,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死死钉在我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审视。“你,”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金属般的压迫感,“你是怎么知道的?每一个细节!”
巨大的痛苦和冰冷的恐惧攫住了我。我双手深深插进头发里,用力拉扯着头皮,仿佛这样能驱散那侵入骨髓的寒意和不断闪回的画面。“我见过…”我痛苦地呻吟,“我见过一模一样的场景…在卡佳的小说里!在她还没写完的新书里!《玫瑰之夜》!第一章的谋杀现场!就是这个!一模一样!连戒指的细节都一样!”我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绝望的笃定,“是模仿!一定是模仿作案!有人在模仿她小说里的情节杀了她!”
拉赫玛尼诺夫少校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锐利,像锁定猎物的鹰隼。“《玫瑰之夜》?”他重复着书名,语速极快,“在哪个网站发表的?我们查遍了‘夜莺’名下所有已发布的作品,没有这本书。”
“她还没上传!”我急忙解释,“这是她的习惯!新书总要囤够十万字稿子才上传!我是她的第一个读者,也是唯一的一个!她写一章就发我看一章,让我提意见…”我猛地顿住,一股更深的寒意攫住了我。
“唯一的一个?”拉赫玛尼诺夫少校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除了你,还有谁看过这本稿子?任何其他人?朋友?同行?”
“没有!绝对没有!”我用力摇头,“卡佳…她非常谨慎!现实中没人知道她是‘夜莺’!以前…以前她最信任的一个同行朋友抄袭过她的创意…从那以后,她再也不跟任何写作圈的人交流作品了…这本《玫瑰之夜》,除了她,只有我…”我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消失在冰冷的空气中。一种可怕的、无形的压力开始在我和这位刑侦少校之间弥漫。
拉赫玛尼诺夫少校沉默了几秒钟,他的目光像冰冷的解剖刀,一寸寸刮过我的脸。然后,他突兀地开口,声音平板,却带着千钧之力:“今天凌晨三点到六点,阿纳斯塔西娅·伊万诺夫娜,你在哪里?”
我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怀疑?他怀疑我?荒谬的愤怒瞬间压倒了恐惧。“我在家!睡觉!我昨晚两点就上床了!”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什么意思?少校同志,你怀疑是我杀了卡佳?!”我猛地站起来,身体因为愤怒和悲痛而剧烈颤抖,泪水再次决堤,“我告诉你!如果我和卡佳之间只能活一个,死的那个只会是我!拉赫玛尼诺夫少校!你会亲手杀了你唯一的妹妹吗?!”
这句嘶吼像一颗子弹,猝不及防地击中了拉赫玛尼诺夫少校。他脸上那坚硬的线条明显地震动了一下,一丝极其罕见的愕然和…某种更深沉的东西飞快掠过眼底。列昂尼德警官也惊愕地看着我。
“卡佳…”巨大的悲伤终于彻底冲垮了堤坝,我瘫坐回冰冷的椅子,泣不成声,“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七岁那年…我爸爸…跑长途运输的…他突然回家…撞见了我妈妈和…和别的男人…”那些尘封的、血淋淋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铁锈般的绝望,“他疯了…用刀砍死了他们…然后…他想杀我…他拿着刀…在我床边站了好久…好久…”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昏暗房间里高大的、颤抖的阴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感到了那冰冷的刀刃悬在头顶的恐惧。“可他…最后没下去手…他把门反锁了…他说…如果我命大,被人发现,算我走运…如果没人发现…饿死…也算我的命…”
公寓里死一般寂静。窗外的风声显得格外凄厉。
“那天…妈妈上夜班…本该把我送到楼上奶奶家…但那天她忘了…奶奶等不到我…下来看…看到了…当场就晕了过去…”我沉浸在痛苦的回忆里,语无伦次,“奶奶想养我…可她太老了…没有钱…孤儿院…只有卡佳…只有她每天对着我这个只会对着树发呆的木头人说话…给我讲笑话…在我做噩梦的夜晚抱着我…为了我…她甚至拒绝了一对有钱的美国夫妇的领养…”那些相依为命的画面清晰地浮现:共用一件大衣的寒冬,分食最后一块黑面包的饥饿,卡佳在昏暗灯光下敲打键盘的侧影,她拿到第一笔稿费时抱着我旋转的欢呼…“后来…我们一起读书…工作…最难的时候…我们两个人分一包最便宜的方便面…她写书…开始根本赚不到钱…我打两份工…后来…她成功了…我的房租…我的衣服…我的一切…都是她给的…如果可以…我宁愿死的是我!我宁愿替她去死一万次!”
我再也支撑不住,伏在冰冷的桌面上,嚎啕大哭,仿佛要把这二十多年积累的所有痛苦和此刻撕心裂肺的悲伤都哭出来。这间小小的公寓,曾经充满了我们贫穷却温暖的记忆,此刻却被死亡和怀疑的阴霾彻底吞噬。
就在这时,列昂尼德警官口袋里的手机刺耳地响了起来。他迅速接起,低声交谈了几句,脸色越来越难看。挂断电话后,他看向拉赫玛尼诺夫少校,沉重地摇了摇头。
“技术队报告,”列昂尼德的声音干涩,“凶手不仅带走了波波娃女士的手机…还彻底格式化了她的电脑硬盘…所有数据…无法恢复…而且…”他顿了顿,艰难地补充道,“凶手…把您和波波娃女士最后那段关于旅行的聊天记录…截图…设置成了她电脑的桌面壁纸…”
我的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压抑的抽噎。寒意,比索洛维茨基最深的海水还要冰冷的寒意,瞬间浸透全身。带走手机?格式化电脑?即便凶手不做这些,警察也必然会找到我。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仅仅是为了污蔑我?还是…一种仪式?一个宣告?一个指向我的、冰冷而血腥的箭头?他在提醒我,我是下一个?那张被设置为壁纸的、充满生活气息的聊天截图,此刻在我脑海中扭曲变形,成了最恐怖的死亡预告。
“波波娃女士发给您的小说存稿,”拉赫玛尼诺夫少校的声音再次响起,将我从冰冷的恐惧深渊中暂时拉回,“您还有保存吗?我们需要拷贝一份带走,非常重要。”
“有…有的…”我用力抹了一把脸,努力找回一丝理智,“为了方便存稿…也方便她有时来我这里写东西…我专门买了台电脑…就放在书房…”我挣扎着起身,准备带他们过去。
就在这时——
嗡!
我扔在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条推送信息粗暴地跳了出来,冰冷的白光在昏暗的房间里异常刺眼。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屏幕。
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刹那,彻底凝固。
文学城:您特别关注的作者【夜莺】刚刚上传了新作品!
夜莺!卡佳的笔名!
凶手!他用卡佳的账号上传了小说!
我的手指像生了锈的机器,颤抖着点开那条推送。页面跳转,新书的封面和简介映入眼帘。
书名赫然是:《玫瑰之夜》!
但…不对!简介下方,原本应该是书名的位置,被两个血淋淋的、充满挑衅意味的西里尔单词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