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的机械结构发出一连串流畅而冰冷的“咔哒”声。厚重的金属门,在某种无形的力量驱动下,开始……缓缓地向内滑开。
门外楼道应急灯投来的惨绿幽光,像探照灯一样,透过逐渐扩大的门缝,斜斜地切进我昏暗的客厅。在那片诡异的绿光边缘,首先映入我因极度恐惧而缩小的瞳孔的,是一只穿着沾满泥污旧皮鞋的脚——是伊万·伊万诺维奇。
紧接着,是另一只脚。
然后……
一抹刺目的、粘稠的红色,出现在门缝下方。
那不是伊万的裤子。
那是一条裙子。一条红得像凝固鲜血的裙子。
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指甲缝里嵌着黑色泥土的手,从门缝下缘伸了进来,五根枯瘦的手指像痉挛的蜘蛛腿,死死抠住了我家客厅地板的边缘。
门,还在缓缓地、不可阻挡地打开。
更多的绿色光线涌了进来。
现在,我能看到那红裙的下摆,破旧、肮脏,沾着深色的污渍。
然后,是腰部……
我的心跳声在死寂中如同擂鼓,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濒死的窒息感。我的视线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向上移动……
门缝已经开得足够大了。
门外,伊万·伊万诺维奇那张平日里和善、此刻却因某种狂热和恐惧而扭曲的脸庞,在应急灯惨绿的光线下显得异常狰狞。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缩成了针尖,死死地盯着门缝里的景象,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结在剧烈地上下滚动。他手里紧紧抓着一个敞开的、油腻的纸袋,里面几个棕黄色的、圆形的馅饼滚落出来,掉在他脚边肮脏的地毯上,其中一个摔破了,深红近黑的、黏稠的馅料像凝固的血块一样渗了出来。
但我的目光,完全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我的视线越过了他僵立的身躯,越过了那袋散发着诡异肉香的馅饼,死死地钉在——
门缝之后。
那里,紧贴着正在开启的门板内侧,站着一个“人”。
红裙。沾满泥土和深色污渍。湿漉漉的、油腻的黑色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
门缝开得更大了。
楼道里惨绿的光线,更多地投射到她身上。
那垂落的头发,随着门开启的气流,微微晃动了一下。
露出了被遮住的部分脸庞。
一边,是毫无生气的、死鱼般灰白的皮肤,一只同样灰白的、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门内——看向我。
另一边……
肌肉组织暴露着,呈现出腐败的紫黑色和暗红色,像被野兽啃噬过,又像是……绳索深深勒进皮肉后留下的、永久性的溃烂沟壑。蛆虫在那腐烂的沟壑里微微蠕动。几缕湿透的头发粘连在腐烂的皮肉上。
她的脖子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歪斜着,仿佛颈椎早已断裂。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坟墓深处泥土腥气、肉体腐败甜腻和……陈旧血腥的味道,如同实质的浪潮,从敞开的门缝里汹涌而入,瞬间淹没了伊万馅饼的香气,灌满了我的鼻腔和肺部!
她的嘴唇,那半边尚存的、灰白的嘴唇,极其缓慢地向上咧开。腐烂的牙龈和黑色的牙齿暴露出来。
一个声音,不是从她嘴里发出,而是直接在我冰冷僵硬的脑海深处响起。那声音尖锐、嘶哑,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怨毒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饥饿的渴望:
“我的……绞索……”
她的目光,那只灰白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像两把淬毒的冰锥,没有看僵在门外的伊万·伊万诺维奇,也没有看他脚边摔碎的馅饼。
而是穿透了逐渐敞开的门扉,穿透了客厅昏暗的空气……
死死地、牢牢地……
钉在了我的……腹部。
那只抠着地板边缘的、苍白的手,五指猛地收紧!指甲刮擦着地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她腐烂的半边脸,缓缓地、缓缓地,朝着门内,朝着我的方向……
探了进来。
“它……在你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