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顾安叼着烟,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现在知道自己像吃软饭的了?”
林烬抬脚就踹在驾驶座靠背上:“闭嘴。”
顾安也不恼,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圈:“行了,程教授又不会赶你们走,继续住呗。”他弹了弹烟灰,补充道,“然后你住我那。”
“能不能少贫两句?”林烬揉了揉太阳穴,胸口那股郁气又涌了上来。
顾安耸耸肩,伸手拧开车载收音机。电流杂音中,传来女播音员甜美的嗓音:“今日沪上各界名流齐聚国际饭店,庆祝新年。。。”
林烬望着车窗上凝结的霜花,突然觉得疲惫不堪。
1934年的第一天,他失去了爱情,却连悲伤的资格都没有——这世道,活着就已经用尽全力。
“想好了没?”顾安关掉收音机,“再坐下去,秦逸兴该出来找人了。”
远处,院门“吱呀”一声开了。林时探出头,疑惑地望向巷口的黑色轿车。
林烬深吸一口气,推开了车门。寒风裹着雪花扑面而来,冷得他一个激灵。怀表在口袋里沉甸甸的,像颗无法安放的心。
林时站在院门口,踮着脚往巷口张望:“哥你回来了,程教授呢?”
“回去了。。。。。。”林烬的声音有些哑。
林时好奇地看向那辆黑色轿车:“那是顾家二少爷?”
林烬点了点头,拉着弟弟往屋里走:“不管他。。。。。。”
屋内暖意扑面而来,秦逸兴抱着秦望正在逗弄,见他进门便咧嘴一笑:“回来啦?”
林烬望着他们——秦望戴着虎头帽咯咯笑,沫沫围着新围巾在炉边烤年糕,秦母正往桌上端热腾腾的八宝饭——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那些准备好的说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嗯。”他勉强笑了笑,伸手接过秦望。孩子软乎乎的小手拍在他脸上,带着奶香。
秦逸兴凑过来,压低声音:“和好了吗?”
林烬垂下眼,轻轻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秦逸兴得意地撞了下他肩膀,“程教授可好哄了,你一服个软,他保准原谅你。”
炉火噼啪作响,映得满室暖光。林烬把脸埋在秦望的小棉袄里,孩子身上甜甜的米香掩盖了他泛红的眼眶。
林烬揉了揉林时的头发,声音轻得像是叹息:“我出去了。”
林时抬起脸,眉头皱成一团:“你不是才回来吗?”
“顾安还在等我。”林烬避开了弟弟疑惑的目光,转身往门口走。
秦母急匆匆从厨房追出来,手里攥着张油纸包好的葱油饼:“早饭都没吃嘞!”热腾腾的香气从油纸里溢出来,在冷空气中结成白雾。
秦逸兴抱着望儿在一旁咧嘴笑:“程教授肯定带他吃了。”他促狭地眨眨眼,“人家小两口约会,能饿着吗?”
林烬的手指僵了一下,险些没接住油纸包。他低头看着饼上焦黄的痕迹——那是秦母特意用猪油煎的,往常程添锦来做客时总能吃上两三张。
院门外,顾安的轿车依然停着,尾气在雪地里蒸腾。
林烬攥紧油纸包,滚烫的温度透过纸面灼着手心。
他最后回头看了眼屋内——林时正趴在窗台上张望,秦望在沫沫怀里咿咿呀呀地挥着手,秦逸兴往炉膛里添了新煤,火光映得满室橙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