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被占住这里好……好些日子的那……那群人,先拷打再……再杀死的。”
“尸体呢?”
“他……他们晚上带……带走的,村人都……都不知道带……带往何处掩……掩埋了。”
“好好睡。”他点了村夫的睡穴,出房而去。
他坐在河堤上,远眺河对岸虎丘普惠忠贤生祠明亮的灯光,下颚枕在膝盖上,双手抱脚默默远眺。
望祠兴叹,他搬不动里面的金珠。
他几乎丧命在这里,已经有七条人命,间接断送在他手中,男女老少杀光屠绝。
杀手刺客果然名不虚传,屠门灭户人性已泯。
他看过许多死尸,也曾杀过人。奸臣当道,天下汹汹,刀兵四起,四海骚然,流民遍天下,弱者转于沟渠,他对死亡已经麻木。
面对高手如云的金城汤池,他平空生出无力感。
他想起旋风万雄,江湖四怪杰之一,是他在苏州唯一的朋友,一个出色的高手名家。
但他不能利用朋友,不能破坏旋风的怪杰形象,君子爱人以德,他怎能拉朋友下水做强盗?
他憎恨出卖朋友的无义匹夫,也厌恶拉朋友下水的卑鄙小人。
三更天,他离开山塘河返店。
他要知道,鱼藏社的人躲到何处去了。
消息已经证实,杀手刺客并没迁入织造署宾馆。
垂杨西村村民七男女老少不能白死,他有权替他们索回命债。
劫掠生祠的事,他暂且抛开,近期内戒备必定更为森严,必须等候时机,或者制造时机。
独木不成林,他留意物色志同道合的人。
他心中不住有一个声音在呐喊:鱼藏社!鱼藏社。
脑海里,不时闪现一个鲜明的形影,一张出奇美丽,也出奇地冷酷的面庞:那位审讯他的女人面孔。
他知道,那女人是盘据在垂杨村,那群鱼藏社杀手的主事人,该社地位相当高的指挥者。
他有许多打听消息的手段,软硬兼施威迫利诱面面俱到。苏州城的狐社鼠多得很,不怕找不到门路。过境的江湖英雄好汉,更是来来去去川流不息,有些人的消息十分灵通,甚至比本地的蛇鼠知道得更多。
鱼藏社!他一定要找到这些凶手。
镜花水月两妖女,大概被吓坏了,获得释放的镜花妖,也不敢到客店找他温存,爱情可以令人昏了头不顾一切,但真要影响到生命安全,可就得三思而行了,至少保得了命才有爱情。
他迁出了吴中老店,出现在西郊的名胜区。
苏州的风景精华区,其实在西郊迤南一带,天平山、灵岩山、吴山、吴宫……在那一带寄宿在村舍里,食宿都不会有问题,活动更方便,更少引人注意。
他是来苏州游览的,住在风景区理所当然。
快船驶出胥门,八桨划动船行似箭。舱门舱窗闭得紧紧的,舱面也不见有人走动。全船除了八舟子与掌舵的,不见其他的人露面,相当神秘。
只要是从城内驶出的船,就不可能完全保持神秘。
消息不怎么灵通的人,都知道这是织造署的八桨快船,至于船的去向,就必须请教有内线消息的权威人士了,哪个老爷的爱妾偷腥,与情人在被底所说的腥话,都可以打听得一清二楚,总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船上的乘客,有大半不是织造署的人。
胥河是进运河或者进太湖的水道,河上往来的船只甚多,但八桨快船却不多见,极易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一艘单桅的轻舟,扬帆而驶速度甚快,远远地跟在后面,速度并不下于八桨快船。
穿越运河,两船皆消失在南行的水道中。
八桨快船紧闭的舱门舱窗,终于拉开了,河道愈来愈宽阔,往来船只的距离也逐渐拉远、拉开,舱内的动静,不怕被邻船看到了。
舱内有七八名男女,有人出舱走动。舱内的壁角,北斗星君程义气色衰败,头青脸肿手脚活动困难,一看便知曾经先后受到可怕的折磨,他居然撑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