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次,我不留你了。”
赵敬时手心一颤,一颗滚烫的泪砸进来,如有千钧之重。
“如果生而无望,死得解脱。我不强留你。”
纪凛抬起眼,明明已经那么不舍,但还是努力地笑了下:“所以这次,好好道个别。别让我看着你走,换你送送我,行吗?”
罪己诏被一只颤抖的手握到发烫,赵敬时攥了攥拳,张开双臂用力地抱住了纪凛。
“谢谢……”赵敬时只能道,“……对不起。谢谢。对不起。”
纪凛狠狠地搂住他,像是要把他揉入骨血。
这么个人,他爱了一辈子的人,失去过的人,失而复得过的人,如今又要走了。
“阿时。”纪凛贪婪地汲取着他的气息,“怀霜。怀霜。”
栀子花瓣砸进池中,涟漪朵朵,如一场仲夏急雨。
纪凛一点一点松开赵敬时,伸手在他潮湿的眼尾摸了摸:“都准备好了是吗?”
赵敬时点点头:“嗯。”
“那走吧。”纪凛一遍又一遍地用目光描摹他的面目,“我只能陪你到这儿了。”
“纪惟春。”赵敬时攒出一个笑,“好好过。”
“真要我好好过,先送我回屋吧。”纪凛状似轻松道,“说好了的,这次,你送我。”
两人肩并着肩,一路从园子走回卧房,期间阳光轻洒,二人一路默默无话,像极了平时饭后闲庭信步,只不过是去园中赏了此花。
只不过这次,赵敬时脚步停在门外。
“待事情落定,我会去把秦黯找回来。”纪凛撑着门,“你放心。”
赵敬时淡笑:“我放心。对于你,我一直都放心。”
“那我……去休息一会儿了。忙了这么些日子,有点累了。”纪凛伸出手,在他发顶揉了揉,那句告别哽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口,“你也……去吧。”
“嗯。”赵敬时站在阳光下,笑起来时一如从前,“惟春,午安。”
“午安。”
“砰”。赵敬时的面庞消失在门后,旋即脚步声由近及远,渐渐淡去了。
纪凛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颤抖。
他将自己蜷缩在门扉阴影后,脱力地滑下,那些伪装的坦荡大气支离破碎,痛苦的嚎啕这才迸发而出,几乎要震碎肺腑。
原来肝肠寸断不是空话,原来难过到极致,是真的会令人腹腔绞痛,生不如死。
我的殿下,我的怀霜,我的……阿时。
是我求遍漫天神佛,都留不住的人。
是我求遍漫天神佛,都放不下的人。
中洲之上,也再也盼不来故人了。